蘇長齡依言坐下,溫笑道:“我記得主公曾言,將會畢其功於一役。我且斗膽猜一猜,這一役,是不是就在泗水?主公兩度命我薦人去泗水,是不是就是想在泗水定勝負?”
說這些話時,他的眼中有著強烈的野心與鬥志,似是對即將於泗水燃起的戰火充滿期待。
果然,他還是他,一點沒變。
這一刻的蘇長齡,與桓子澄記憶中那個瘋狂大膽卻又精明冷酷到了極點的蘇長齡,重合在了一處。
桓子澄垂下眼眸,未置可否。
泗水之戰,是否會成為關鍵的“那一役”,還有待觀察。
所謂提前布子,也未必就真的要將這步棋用上。或許到時候局勢變幻,這一役便會改在廣陵、晉陵或者是更遠些的遼西。
誰知道呢?
桓子澄低垂的眸子裡,有冷意一閃而過。
對於他的冷淡態度,蘇長齡似乎已經非常習慣了,此時見狀也並不介意,提起茶壺給桓子澄倒了盞茶,語聲低微地道:“今日小宴,杜驍騎與周都水都來了,雖只是尋常飲酒作樂,但從他幾人言語中能夠聽出,杜驍騎恐是有意於將廣陵置於掌中的。”
“廣陵不是已經姓杜了麼?”桓子澄淡聲說道,將茶盞端了起來,卻並沒去喝,只慢慢把玩著,面上仍舊沒什麼表情。
聽得此言,蘇長齡便笑了笑,溫潤的語聲如暖水過耳:“杜驍騎對其子四郎,並不滿意。”言至此節,他便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桓子澄:“畢竟,杜四郎的身上,流著桓家的血。”
桓子澄的唇角動了動。
蘇長齡知道,當這個動作出現在桓大郎的臉上時,通常便意味著,這一位正在冷笑。
這種幾乎沒有表情的表情,隨著相處時日漸久,蘇長齡也能夠摸索出幾分來。
“既然杜四有本事坐上那個位置,他就一定有本事守得住。杜驍騎,不過是肖想罷了。”桓子澄淡然語道。
前世時,杜光武乃是桓九娘所出之事爆出來後,杜驍騎為了向桓家示好,曾經將一部分杜氏府兵交給了杜光武帶領。
便是憑著這支軍隊,杜光武硬是撐到了桓家被滅之前,也沒有將兵權分出去一點,並且還將這支軍隊帶得越來越強,甚至最後令得中元帝都不敢輕易動他。
杜四郎就是一頭滿懷仇恨的獨狼,誰也別想命令他怎麼做。而廣陵如今正在杜四郎之手,他若是不想放手,杜驍騎是絕對討不了便宜去的。
第676章 十二字
桓子澄的眼底深處,隱約劃過了某種情緒。
“杜四的身份,一定不可以叫人識破。”他淡聲說道,將茶盞擱回了案上。
“此事容易。”蘇長齡立時便接了口,語氣頗為輕鬆:“覺慧一除,此事必永無人知。”
說到這裡,他用一種探究的眼光看向了桓子澄,問:“只是,主公確定要這樣做麼?”
桓子澄垂眸看著茶盞,淡聲道:“只能如此。”
蘇長齡看向桓子澄的視線裡,便多了些許凝重。
“在杜四郎與先……杜夫人之間,覺慧是唯一的連線,杜四郎口中雖不曾說,但觀其行止,他怕是將覺慧視作了半母。一旦我們將覺慧除去,萬一叫杜四郎察知了事情的真相,他……或成隱患。”蘇長齡說道。
在他和桓子澄的眼中,覺慧是死是活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們在意的是杜四郎這顆棋子,會不會聽話地任由他們擺佈。
桓子澄面無表情地轉首看向了窗外,冰冷的語聲毫無起伏:“先生怎麼也這樣婦人之仁起來了。”
覺慧總歸會死,就算他桓子澄不出手,她也是命不久矣,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遲也撐不過明年。既如此,倒不如讓她死得更有價值一點,還能越發激起杜四郎的兇性。
“我著相了。”蘇長齡笑道,拂了拂衣袖,復又慨嘆:“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素來如冰似雪、高潔出塵的桓氏大郎君,卻原來亦有如此殺伐之氣。”
“先生過譽。在先生面前,我不過是學生罷了。”桓子澄淡淡地道。
前世時,為了覆滅門之仇,他蘇長齡可是把全大陳的人都恨了進去,為家仇而竟至與故國為敵。
在這位蘇先生眼中,或許從來便不存在什麼無辜之人。舉凡手段,皆是以達成目的為首要;舉凡人物,皆可視為棋子加以操控。
前世的蘇長齡曾有一句很著名的狂言:“我蘇長齡所謀只有十二字有智無情、有腦無心、有算無遺。當此十二字,則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