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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我看得出來,每個人都花了大力氣,臺詞說得分外費力,切換場景的時候不超過十五秒,就由阮家客廳變成了飄著雪花的長街。

側頭看顧持鈞,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得倒是專心。除了舞臺上,觀眾席還是還是暗的。最後謝幕時,他也跟別人一樣,輕輕擊了三下掌。

我在昏暗中盯著他的側臉輪廓,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還可以吧。”

顧持鈞好笑地看我一眼,不置可否,“有一種簡單而強烈的表演熱清,這很難得。”

這話已經大有讚許的意思,我忍不住低頭一笑。

我能感覺額頭被什麼溫熱的事物輕輕碰了一下,大驚之下抬頭,卻看到他一幅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我說他們一句好話就這麼高興。這戲的男主角,就是上次跟你一起發宣傳單的那個?”

“是啊,他叫沈欽言,”我輕扯他的衣袖,“他怎麼樣?”

顧持鈞輕輕捏住我的手心,在他回答之前,下一秒,整個劇場徹底的亮起來。觀眾們都長呼一口氣,而他那句即將出口的話就這樣融入了光線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觀眾們漸漸散去,外面夜幕升起來。

我沒離開,顧持鈞自然也沒走。

剛剛謝幕完的劇團成員們站在舞臺上,輕輕喘氣;我走上前跟他們祝賀,顧持鈞也一樣,他個子高腿又長,手微微一撐舞臺邊沿,一步跨上舞臺,然後俯下身,伸出雙手拉我上去。

他拉著我的手走到人群前,跟劇團的各位點了個頭,“如你們所見,是許真叫我來的。”

顯然所有人早就猜到了這個事實,並沒有人多麼驚訝,反而顯示出如釋重負——偌大的謎團解開、得到證實,是要鬆口氣的。

大郭喜悅地看我,黝黑的臉龐發光,“許真你真是夠意思!不過之前怎麼不跟我們說顧先生要來呢?那樣我們還可以表演得更好些了。”

“總的來說是成功的。劇務隊伍很精幹,黑燈換道具只用了十幾秒,”顧持鈞點頭,看向大郭,“節奏拿捏得不錯。但問題也不少。”

真是先給個甜棗再打一棒,但得到一個還算中肯的評價,已經足夠讓所有人喜顏悅色了。

大郭深深鞠躬,“顧先生,請指點。”

顧持鈞語峰一轉,“你們題材不討巧,你們面向的觀眾是普通人,我建議下一次排喜劇,易卜生的。”

所有人屏住呼吸聽著,顧持鈞慢慢跺了兩步,指了指其中的幾個人,“表演的原理很簡單,但以我這麼多年的感覺來看,表演從來不靠天分,只和勤奮和毅力有關。要說先天的條件,只有一個——把話說清楚,字詞句咬清楚。”

他又指了指沈欽言,“感情夠了,但是,人物不真實。”

沈欽言的視線再看顧持鈞。

“舞臺劇需要很強烈的感情投入,”他說,“但角色裡全是感情也不好。演一個角色之前,真聽,真看,真感覺。除了感情,你飾演的角色還有很多方面可以挖掘……”

他侃侃而談,這樣一通評判下來,別說劇團的各位,連我都一聲冷汗。我心說意見是很好,但似乎也太嚴苛了一點兒。

其他人早就一臉仰慕了,而大郭更是進一步要求:“謝謝顧先生!我們準備去吃飯,顧先生要不要一起去?”

顧持鈞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倒是不介意,但我和許真還有別的事情。”

我詫異了,我怎麼不知道我和他還有別的事情?本想質問他,但他淡淡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我頓時住了嘴。顧持鈞對我滿意一笑,完全沒有巨星風采的躍下舞臺,又伸手拉我下來。我懵懵懂懂地照做,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

“顧先生?”方梅叫住他,“能不能給我們籤個名?”

顧持鈞依然大家風度,“今天我只是你們的觀眾。要簽名的話,以後跟小真要。”

我跟劇組的各位點了下頭,視線卻停在沈欽言身上,小聲說:“我先走了,新年快樂。”

他從剛剛到現在一直很沉默。哪怕是顧持鈞提到他的名字的時候他也只是聽著,一句話都沒說。他肯定比其他所有人更震驚。我們認識了這麼久,聊起顧持鈞也不是一次兩次,但我從來沒跟他提起過我認識顧持鈞。這在他看來,也是一種可怕的欺騙。

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諒我。

第十二章 遙望煙火

顧持鈞拉著我出了小劇場。

他的車就在停在附近,他一句話不說,把車鑰匙塞給我,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