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微笑著的寧柘林猝不及防,一下子望進了一雙黑寶石一樣的燦燦星眸裡,腳下不由猛地一頓,竟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發涼。
恍惚中好像看見了另一雙眼睛,一樣的晶瑩剔透,澄澈無偽,一樣的讓人沉淪,又總會讓自己因了自己的汙濁而自慚形穢!
多少次在夢中,夢見這雙眼睛在自己懷中綻出甜蜜幸福的柔光;
可現在這雙眼睛卻如此冰冷的逼視著自己,彷彿自己是令人作嘔的蛆蟲!
“海藍,不要,討厭我!”寧柘林嘴裡呢喃著,顫顫的伸出手,想要遮住那雙刺得人痛徹心扉的眼睛。
葉蘭鄙夷的看了一眼寧柘林,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蘭子——”沒反應過來的葉峰看葉蘭就這樣不管不顧的離開了,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了呆,衝寧柘林說了聲對不起,忙快步攆了上去。
寧柘林了愣愣的注視著那對跑遠的兄妹,忽然苦笑了一下,自己這是怎麼了?不過是不相干的人罷了,自己怎麼會把她和海藍當成了一個人!
海藍,什麼時候會有這樣凌厲的眼神!美麗的海藍總是憂鬱著,那樣執著的只盯著一個人的背影;明明是一個世家的繼承人,卻連最基本的察言觀色都不會!不,不是不會,或許,只是不屑!
可,美麗的東西總是容易破碎的,不管是外表的耀眼,還是靈魂的澄澈,那些太過美麗的東西,都是註定不會在這個世界上長存的,正如,楊海藍!
可是,為什麼,心,這麼痛呢?
好不容易說服了葉峰,葉蘭到校門口時,林老師已經等的有些著急了。
劉萍的眼睛紅紅的,看樣子是哭過了,前一段時間還是假小子呢,過個節,怎麼就長成林黛玉了。
四輪拖拉機又突突響著上了路,葉蘭卻有些神思不屬。
葉峰,怎麼會認識寧柘林?而且,怎麼都覺著,寧柘林看葉峰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同鄉之情嗎?
曾經把那個人當作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可這一世的葉蘭再也不會那麼天真!
若是別人,還有可能,而寧柘林,怎麼會,有這樣溫情的一面?!葉峰身上有他需要的東西嗎?可不過一個窮學生罷了,對他想要出人頭地、飛黃騰達及那卑汙的齷齪念頭,又能有什麼幫助呢?
“蘭子,你要幫我。”一直悶聲不響的劉萍突然開口。
“幫什麼?”葉蘭懶懶的抬頭。
“我想我哥。”
“嗯。”
“嗯什麼嗯?你就不想你哥?”
“想了又能怎麼樣呢?”
“那我們就也考到b市去,和他們在一起!”劉萍頓時豪氣萬丈,“那麼大個城市,我就不信了,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葉蘭有些羨慕的看著因有明確的目的,臉上瞬間神采飛揚的女孩。
還能做夢,多好!
光禿禿的冷山顯得有些瘦削而落寞,天空便更為高遠,拖拉機冒出的黑煙裹挾著飛揚的塵土讓坑窪的山路變得迷離空茫。
葉蘭的眼神不自覺的變的憂傷。
還要再回b市嗎?
那樣一個燃盡了自己生命的傷心地。
繁華的外表下,卻是冰冷的外殼。
誘人的馨香裡,包裹的卻是致命的毒藥。
多少人被無情的扔進那個大染缸裡攪拌,薰染;
多少人在那喧囂的世界裡迷失了回家的路;
心,已經,死了。
可是,真的能做到,完全決然的把前世從自己記憶中撕裂出來嗎?
不管人生有多少醜陋、殘忍,生命卻還是要繼續……
過了春節,高考進入了倒計時。
每個人都想最大限度把時間節省出來,甚至連上廁所,都喋喋不休的揹著英語單詞;做不完的試卷,練不完的習題;每一個人都忙的連抱怨的時間都沒有,就如一個上足了勁的陀螺,在高考的獨木橋上不停的旋轉。
農村的孩子,除了上學,確實沒有更好的出路了。雖然好多人背井離鄉,千里跋涉到異地謀生,可身在異地的那種顛沛流離感,還是讓他們無比渴望,有一天,自己的後人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城市的霓虹燈下,不是以過客的身份,而是以主人的姿態牢牢的站立那裡。
所以,他們願意省下手中的每一分錢,忍受著五六個成年人擠在一間老舊的屋子裡的尷尬;可只要孩子需要,便馬上毫不吝嗇的的從銀行卡上取出自己一分一厘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