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緋轉頭看他,木窗開啟,有明亮的光線透進來,照射在封禮之身上,從他背後折出。帶著逆光,就為他頎長的身形鍍上一層柔和的點光。
“聽聞你幾天都沒出房門,我便過來瞧瞧。”古緋語調不帶起伏的道。
封禮之被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的些許不自在,他衣衫不整還披頭散髮,已經失禮。還是在古緋這樣的姑娘家面前,且剛才還失態的那般抱住別人的雙腿,他倍覺尷尬。
“咳咳,”輕咳幾聲,他轉開視線側了下臉,不去看古緋,“沒什麼好瞧的。你回去吧,以後沒事也不要過來了。”
古緋這才發現,幾日不見,俊逸如美玉的翩翩公子,這會硬朗的下頜長滿青灰鬍茬,加上他中衣皺巴巴的。確實狼狽了點。
她撇了下嘴,權當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徑直道,“我如何不能來,墨戈弋那般針對封家。全是因為你我走是好友的原因所在,且他還對你提出無禮至極的要求,這事,我便不能袖手旁觀,怎的也要墨戈弋付出同樣的代價。”
說到最後,古緋口吻之中已然帶上乖戾,她一直避免自己這一陰狠的一面的被旁人多看到,可這會,她卻是隱忍不了了。
果然,封禮之對古緋如此怨毒的神色微詫,不過也只那麼一瞬,他就不在意了。
他走到床邊的架子旁,隨手披了件還算整潔的外衫,走開幾步,坐到桌邊才對古緋道,“阿緋,你我心知肚明,就算不是因為你,墨戈弋這次來易州,便是為覬份覬覦封家的捶法而來,見著你,也不過是得來不費功夫的順帶而已。“
古緋粉白的唇一動,她還想說什麼,哪知,封禮之一擺手阻止她。
他繼續道,“之前,你說你日後所想所願的,便是視野所及,便是你的,我那會就在想,我封禮之這二十餘年,想要的又是什麼。”
“說來不怕你笑話,阿緋,我還真不知道我自個想要什麼,”說著,他臉上露出了苦澀,“我一直以為,制墨、墨丸便是我的全部,每個封家一脈單傳的子嗣都是這麼過來的,可是阿緋,這是前人在我還未出生之時就給安排好的,不是我選擇的,也沒給我選擇的機會……”
“和墨戈弋的鬥墨,都只是這一切的藥引而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不能制墨了,便有了藉口不理會封家的責任……”
“我知道這是懦弱的表現,可阿緋,我真的想,真的想走一回自己選擇的路,哪怕十年,二十年,或者只是三年五載,有那麼一遭,我便 ;覺無憾。”
封禮之越說越小說,到後面,他又拿起了酒壺,大口地喝了起來。
“是不是這樣的我很讓人厭惡,我自己都唾棄自己,封禮之,就是個孬種,明知家裡就一根獨苗,祖父年邁,可還是這樣自私自利,我又豈能配成為封家子孫。”
說著,他自己都語無倫次起來,沒有章法,想到什麼便是什麼。
古緋面無表情,蚊帳的暗影投落到她臉上,就將她大半的面龐都給遮掩了,叫人什麼都看不清。
她不能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封禮之的想法,當然也就不能說封禮之的所言是正確或者錯誤。
只是選擇而已,又哪裡關乎對錯,他想過自己選擇的生活,這本就是無錯的,可封家現今的情形,卻又根本不允許他這樣做,若是子嗣繁盛那還好說,可偏生封家一脈單傳,指不定哪天不小心血脈就斷絕了,故而冒不得半點的險。
一方面是自來的封家的教導,一邊是自我強烈的願望,當這兩者發生矛盾之時,封禮之便無從選擇了,於是他陷入自我的唾棄與放逐之中,醉生夢死,不想清醒。
如果要古緋來說,當她面臨這樣的境地,自然不會像封禮之這般想太多,人活一遭。總有太多不想為卻不得不為的責任,這樣的道理她是早就明白的了。
她哪裡不想同樂清泊雙宿雙飛,制制墨,再養點魚。挖幾方菜畦,生幾個孩子,如此逍遙自在的日子誰都想要。
可事實上呢,大仇未報,爹孃慘死,兄長生死未卜,還有時刻都想她下地獄的墨家兄妹,縱使她不計較,可有人不願意放過她。
她不願意再被人欺辱,那自然便只有比誰都來的狠毒。
而封禮之。他自來便過的順風順水,他甚至不知普通百姓的生計艱難,有現在這樣的苦痛也是再理所當然了。
“禮之,我不會勸你什麼,”古緋斟酌著開口。她伸手將碎髮挽到耳鬢後,“你若是想做,那便去做,自己日後莫要後悔才是,而封家,我私以為,你若能儘快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