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一句話才是壓倒墨成心底天平的那一顆巨石,幾乎是毫不遲疑的,他當即問,“你說的可是當真?”
瀲灩的玄光從古緋眸底急躥而過,她勾唇點笑,自信又飛揚,“我若此刻說了當真,五叔就會信了麼?最後還不是要阿緋做點行動出來證明。”
當場被點破心裡的盤算,墨成半點不尷尬,他撫了下上唇一字胡,想了又想,仍謹慎的不願意輕易答應古緋什麼。
古緋也不急,她嘴皮子一掀,再次加重香餌,“現在小墨家可還是宴大伯當家吧?不知三叔四叔怎麼樣了?”
墨成摸不準古緋的心思,聽她這麼一問,還只當她是在拉家常,十年未曾回來,詢問一下也是正常的,他便道,“自然是你大伯當家,你三叔去了海外,四叔目前在雲離國那邊……”
說到這,墨成突然就說不下去了,他猛然反應過來,偌大的小墨墨家,這麼一理,還在易州的就只有他一人了而已。
古緋嘲弄一聲笑,她理了下膝蓋上的裙裾,“海外?雲離國?那可都是路途遙遠,且危險非常的啊,五叔,是不是什麼時候阿緋就只能聽聞你去了南齊國的訊息了?在這易州的,整個小墨墨家,可就只剩大伯了,以後子承父業,您子嗣的位置又在哪呢?”
話語中透露出的意思,簡直像一瓢冷水,將墨成從頭淋到腳,凍徹心扉。
古緋所言的情形,他從前不是沒有懷疑過,可不至於想的那麼深,大家都是手足至親,哪裡能算計到那份上。
可事實就是事實,當古緋將那層紙無情地捅破之後,他便無法不去想。
“五叔,自小您待我就是極好的,阿緋還真不想哪日就真……”古緋話只說了一半,可就是這未說完的一半,留下的餘味足夠讓墨成聯想出許多。
古緋不再刻意的規勸什麼,她將話題轉回來,“小墨家的事,於情於理還有我如今的身份,自是不能再管了,不過五叔,我爹孃慘死之事,我必定徹查到底。”
話音方落,古緋就對苦媽使了個眼色,苦媽福至心靈,上前推著輪椅掉頭就往外走。
古緋心中默數——
一,二,三,四,五……
堪堪在數到五之際,身後驀地傳來墨成的挽留聲,“等等……”
嘴角的暗影更盛,仿若其中綻放出無影無形的囂豔之花,古緋聲音平淡無波,“五叔,可是想說了?”
順勢,苦媽又將輪椅轉頭,讓古緋正視墨成。
墨成臉上猶豫不定,在察覺出古緋不耐之際,他一咬牙道,“八年前,你爹孃找到你大伯,說是念你的緊,想去大京將你接回來,你大伯不同意,發生爭執大吵了一架,你爹孃當晚就收拾東西搬出了小墨墨家,更是準備不日就自行上大京去尋你。”
“結果,誰也沒想到,出城的馬車還沒去半日,就傳來你爹孃被匪患劫去殺害了的訊息。”
說到這,墨成抬眼看了古緋一眼,見她臉白若冰,一身寒氣,眸底更是有戾氣的翻滾不熄,他嘆息,坐下又道,“事後,我不是沒查過,可是半點線索都沒有,你大伯那邊更是不準府裡再談論你爹孃的事,就是名字都不許提及,這也導致現在府中的小輩下人根本就不知還有你們這一房的人。”
古緋久久未言,胸腔之中悲憤又酸楚,她的爹孃,到死都還念著她,而她在大京墨家,還為每年收到的家信而歡喜,殊不知那根本就是瞞天過海的手段而已。
“可是墨宴所為?”她深呼吸,緩了緩心頭的暴虐,對墨成問。
墨成搖頭,皺眉道,“應該不是,自你爹孃去後,那捧黃土都是你大伯親手壘的,而且我見他自己在書房還黯然了好些天。”
古緋冷笑,她可不是那般好糊弄的,墨成能信的事,她可不一定就會信,且這世間,假仁假義的偽君子多的去了。
但她面上半點不顯,只朝墨成點點頭,“阿緋知道了,多謝五叔實言相告。”
話落,這小墨墨坊她也不想再多呆,當即毫不猶豫得讓苦媽推著輪椅出去,臨到門口之際,她似才想起的多說了句,“對了五叔,我現今住在古家,這次回易州,估計也呆不了幾天,五叔若有制墨上的事儘可來找我,其他的不敢保證,可要說到墨,在這易州,我說第二,可沒人敢說第一。”
明明狂妄自大的話,可從古緋嘴裡說出來,墨成竟覺半點也不突兀,他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
古緋臉上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淺笑,可她才一出那門,笑意驀地就冷了下來,化為片片冰凌,尖銳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