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斯利放下繪筆,雙臂抱在胸前。
唐納緩緩說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死了,我們可能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但是,你關於這個人知道得越多,瞭解得越深,就越會感同身受……”
他長嘆一口氣,繼續說道:“烏娜、蕾拉,假如有一天你們發現,在這個世界上,某個你們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看似卑微的人,時時刻刻都生活在飢餓和死亡的邊緣,試著去想想,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要因為和他們素不相識,而無動於衷……”
韋斯利閉上眼睛,默默轉過頭去——他知道唐納在說什麼。
蕾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烏娜數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道:“少爺,那人叫什麼名字?”
“庫卡……布拉爾。”唐納回答。
……
次日一早,唐納離開莊園後沒多久,烏娜也出了門。
她在聖城北郊的農場打聽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時,才找到庫卡布拉爾的家。
夕陽照在那間木頭搭成的小屋上——假如不是屋內時刻傳出的嬰兒啼哭以及女人的抱怨聲,這本應是一個溫馨的場景。
烏娜走到小屋門口,看見一個波忒恩女人披散著長髮,正在收拾衣物。
陽光沒有照到的陰暗處,一位老婦正坐在一張破舊的床上,一邊徒勞地輕撫著一個男嬰,一邊低聲抽泣。
“請問……”
烏娜的聲音並不響,卻同時引起了屋內兩個女人的注意。
那個披髮的年輕女人,立刻放下正收拾到一半的衣物,惶恐中夾雜著一絲警惕:“您是……”
烏娜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她其實並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是隱約覺得,既然少爺說了那些話,她就應該過來看看。
“你是庫克的遺孀?”她終於還是問道。
“遺孀?”那個波忒恩女人並不清楚這個詞的含義,微微猶豫後,回答道:“我是他女人。”
“你在收拾衣服,是要離開嗎?”烏娜皺眉道。
波忒恩女人慌忙解釋道:“不不,我怎麼可能會離開呢?”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回床邊,將抱在手上衣物放下,抱起嬰兒親了一口:“我怎麼捨得小庫卡呢……”
“你說的是真的?”老婦抬頭看著那女人,驚喜地問道。
至此,烏娜已經弄明白,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庫卡的撫卹金已經發下來了,是嗎?”烏娜直接問道——唐納並沒有和她說起過撫卹金,這只是烏娜出於對少爺的瞭解,自己做出的判斷。
“撫卹金?”那老婦疑惑地看著烏娜。
“就是錢。”烏娜解釋道。
“錢?卡莎……你拿了錢了?”老婦驚聲問道。
“我……我哪裡拿了錢了……”名叫卡莎的女人,惡狠狠地盯了那老婦一眼。
烏娜眉頭緊皺,走到那女人面前,伸出手,冷冷說道:“錢呢?”
面對這樣美得刺眼,又穿著華貴的麥蒂姆人,卡莎實在沒有勇氣隱瞞,抖抖索索地從懷中掏出兩顆橙晶,另一隻手,仍然抱著那個嬰兒。
只見她稍稍攤開手掌後,又一下子拽緊:“這是……這是他們給我的……給我的……”她把“給我的”這幾個詞兒咬得很重,反覆強調。
“是給你的沒錯,”烏娜沉聲道:“可你一走,這個孩子還怎麼活?”
聽到這裡,那老婦又開始抽泣。
“可是……我還年輕……我,我……”卡莎無力地爭辯,嬰兒在她懷裡大聲啼哭起來。
“你不能沒有男人,對嗎?”烏娜微微閉眼又睜開,再次伸出手去:“拿走一半,你走吧……”
那女人掙扎片刻,將一顆沾著泥汙的橙晶交到烏娜手裡,然後把嬰兒放回到床上,最後看了一眼那張髒兮兮的小臉,這才毅然轉身奪門而出,這一次,她連那些衣物也顧不得收拾了。
“卡莎……”老婦的吶喊聲中,床上的嬰兒哭得歇斯底里。
烏娜默默佇立,直到她們安靜下來,她才將那顆橙晶交到老婦手中,低聲說道:“就算我暫時逼她留下,她遲早還是會走的,我沒辦法一直看著她……”
老婦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默默點頭。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烏娜環顧屋內簡陋的陳設,長嘆一口氣,轉身正欲離去,突然停下腳步。
“你們在這裡還有親人嗎?”她問。
老婦一臉悲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