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別說好端端一個大學生放棄學業有多令人扼腕,只說他那所謂的“愛情宣言”,就足夠讓人驚為妖孽,不齒唾棄了。當時秦老爺子氣得差點沒打斷他的雙腿,他卻一意孤行,定要回鄉終老。
其實秦家村的人本不可能反對秦沛林與韓瑤的婚事,那時候自由戀愛之風已經颳起,秦沛林作為秦家村的驕傲,找到一個知書達理的姑娘,親朋好友只會祝福他,又怎會阻攔他?
問題就出在秦沛林執意輟學之上,他不但輟學,還發出那樣的“愛情宣言”,秦老爺子又怎麼會不生氣?
所以韓瑤在秦家村過得很不受待見,再加上她又處處顯出鄉下人難以企及的知性貴氣來,人們就更不願親近她。
說到這裡的時候,劉淑蘭竟然紅了眼眶:“我和阿瑤最要好,她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只是別人總以為她一身傲氣,不肯去了解她。她受了那麼多委屈,秦沛林又哪裡護得過來……”
有一段時間,秦沛林離鄉去省城辦事,一去就是半年。
韓瑤那時候還沒跟秦沛林結婚,肚子卻是一天天大了起來,到後來,誰都知道,她已有孕。
那年代的未婚先孕對一個女子而言,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罪孽,何況在保守而傳統的秦家村,韓瑤本不招人待見。
那一天,積蓄已久的矛盾終於爆發,充滿各種負面情緒的鄉民們將韓瑤從她屋中拉出來,紛紛指責她狐媚、禍害、不要臉等等,甚至有情緒過於癲狂的人提議,要推她浸豬籠。
韓瑤只是淚流滿面,卻一句也不辯解,就在那瘋狂的混亂中,秦沛祥忽然跑出來,當眾轟然下跪!
他向父親和妻子請罪,他告訴所有鄉親,韓瑤只是一個受害者。因為是他一時衝動,趁著弟弟不在家,玷汙了準弟妹。
這個說法在秦家村掀起了軒然大波,秦沛祥頓時成為眾矢之的。要不是裴霞為他求情,秦老爺子甚至能當場就宰了這個不肖子。於是韓瑤這個受害者得以在秦家村繼續生存下去,一直到生下腹中的女兒。
秦沛祥抱著這個新生的女兒,帶著妻子和大女兒一起離開了家鄉,韓瑤更是孤身離去,從此音信全無。
而沒有再回來的,還包括秦家村原來的驕傲,秦沛林。
這一段舊事說完,劉淑蘭長長地嘆了口氣,又盯著地板發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秦秣心中泛酸,眨了眨眼睛,眼前彷彿又浮現出來倫敦郊外小莊園見到韓瑤的情景。那個黑髮高挽的女子,眉目間朦朦一片,全是滄桑迷茫與驚恐。
她中是在用驕傲掩藏她的受傷,她的女兒等於她的難堪。
不論那段過往,是秦沛祥害了她,還是秦沛林負了她,或者是秦家村的人欺了她。
雖然秦秣不是原來的秦秣,不會對“母親”這個身份產生多麼強烈的期待與孺慕,但她的身上畢竟流著韓瑤的血,血濃於血,她無法不動容,不憐惜。
秦雲婷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真的是爸爸嗎?爸爸怎麼會做那種事?”
“爸爸不會那樣做。”秦秣緊了緊握住秦雲婷的那隻手,聲音沉穩有力,“姐,這其中還有很多疑點,但我可以肯定,爸爸不是做那種事的人,不然媽媽怎麼會不責怪他?”
秦雲婷狠狠一點頭,眼神漸漸清明,肯定道:“對!很明顯這是爸爸為了保護韓、韓阿姨才故意那樣說的。不然,媽媽怎麼會不怪他?”
她站起身,在屋中踱步,片刻之後又問劉淑蘭:“劉阿姨,我三叔這十八年來都一直沒有音信嗎?”
“好像失蹤了一樣……”劉淑蘭又搓搓手,苦笑,“你們還問這些做什麼?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問得叫人難過,自己也難過。”
秦秣低聲道:“但是爺爺不肯原諒爸爸,我爸我媽都很想回老家看看。”
秦雲婷也低嘆:“三叔失蹤,沒人去找嗎?”
“他失蹤的原因,也許才是這一切問題的關鍵。”秦秣站起身,“姐,我們去看看爺爺吧?”
卷四:千山萬水一線間 十八回:麓山一線遠
秦家的老祠堂青牆黑瓦,三間大屋聯排蓋著,屋簷翹起,底下是古老的雕花。
紅漆柱子的顏色已經有些灰敗,青石階上還殘餘著一些紙灰與爆竹的舊殼,冬日裡的寒風輕輕吹過,掀動時光傾軋過的塵埃。大門兩邊是一副石刻的老對聯:“祀祖宗永納千瑞,舉神明常添百福。”橫批“世代榮昌”。
秦秣與秦雲婷相攜著走上屋前石階,還沒來得及看清祠堂裡重重層疊的祖宗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