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是你逼我的!
我在手上畫下縛身咒,躍攀在桌上,等你從桌下一溜出來,一手打上你的臉——
“定!”
咒縛一出,你直直摔倒,想掙扎,卻掙扎不開,我的縛身咒學得比我爹更好,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要拿它來對付一個小娃兒。
“嗚……你不可以拿這幅畫去撕!你聽到沒有!你要是把這幅畫撕掉,我就再也不來找你!再也不跟你說話!再也不理你!再也不同你好!再也、再也不陪你畫畫——”你驚恐看著我蹲下身,朝你懷抱裡的畫作動手時,嚇得語無倫次。
“我一點也不在乎你來不來找我,跟不跟我說話,理不理我,同不同我好,陪不陪我畫畫。”你以為我在乎那些嗎?那些對一個將死之人而言,可有可無,而且我還嫌你纏人!
你哭了出來,不知道是因為我無情的反駁,還是護不了畫。
“你不要那張畫,給我嘛……我要呀……嗚……不要撕掉……那張畫裡是你——是你耶……如果不是你,我才不會這麼保護……你竟然說不稀罕我來不來找你……也不在乎我跟不跟你說話……嗚……我要……我要那張畫……”你顫著聲,眼淚大把大把往眼外潑。
“撕了它不正好?反正它什麼都沒了,爹、娘、兩個弟弟,全都沒有了,只有它留著,何必呢?讓它跟著親人一塊做伴不是很好?它活著,就是為了替親人報仇,現在,那些仇人一張一張全被撕成了碎片,它達成了心願,你沒聽見嗎?它在求我撕了它,求我不要讓它孤孤單單留在這裡!”
我不明白你在阻止什麼!有什麼好哭的!在我眼中,這是再好不過的結局,為什麼要讓我獨自背這麼沉重的擔子?!為什麼不讓我跟著家人一塊去了就好,如此一來,我就不用逼自己一夕長大,不用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既然這一切無法扭轉,我總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吧!
“我也沒了爹和娘呀……嗚……我也什麼都沒了呀……我也孤孤單單的呀……它要是孤獨,你就幫它在旁邊畫上我,我也沒有人陪著……我可以跟它做伴,你用臭墨畫也沒關係,畫在一塊就不孤單了嘛……”你那雙流著淚的眼,完全不曾離開過我,淚糊溼了你臉上的縛身咒,婉蜒成一條條縱橫的墨川,哭音都快讓人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仍堅持要說。
不要哭了!你為什麼哭?!為什麼要哭?!你孤單你寂寞,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替自己哭就好,為什麼要用憐憫的眼神看我?!
我可憐嗎?我讓你覺得同情嗎?!
我的衣襬掄握著你吃力挪動來的拳兒,你哭得狼狽,仍是那句要我別撕掉這張畫;仍是那句你要陪著畫裡的我一塊……
為什麼?
為什麼我竟然會覺得……我希望真的能有你的陪伴?
為什麼我開始害怕,害怕自己一個人?
為什麼我懦弱了?
“你真要陪著它一塊入畫?”我聽到自己沙啞問。
你是那樣堅定應了我,縛身咒的束縛讓你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遲疑,但聲音是滿滿的肯定。
“畫在一塊,就沒辦法分開了。”
永遠永遠,都沒辦法分開了。只要畫一毀,死的不只是我,連你也……
“不分開。”
你說話時的神情,令我震撼,你想也不想的答允,讓我心頭揪擰,我知道,自己被你說服,你的哭泣,崩潰了我的心牆,你的眼淚,將我失去家人卻強逼自己成長不掉淚的委屈全數補齊,我看見我的眼淚,透著你的雙眼,毫無保留地宣洩而出。
我抹去你的淚,也抹去你臉上的縛身咒。
“那麼,你坐過來。”我潤筆,望著你,你聽話走近,讓我將你抱坐在膝頭,再道:“握著筆。”
你拿住軟毫。
“將你自己畫上去。”我看著你小手的視線逐漸變模糊,熱辣的水霧灼燙著我的眼,我閉眼忍痛,感覺水痕滑過臉頰,陌生的溼潤。
你仰轉著頭覷我,我垂著頸,不讓你看見我此時的任何表情。
“可我不知道怎麼畫,你帶著我畫,好不好?”
本想藉由你的手,讓你能陪著我入畫,而毋需被秘術束縛著生命,就算畫撕了,你仍能安然無恙,你卻軟言央求。
我知道,一旦畫中有你,我便不可能毀畫,或是畫毀,你將陪著我殞命。
我伸過手掌,在你的手背旁遲疑不決,你在等待著我,甚至準備拿另隻手捉過我的,我沒等你的催促,輕緩將手覆在你手上,收緊了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