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南湘,我剛剛收到你給我的信,但是我不是很明白……”
“哦,南湘啊,你好你好。是這樣的,之前顧總監,就是你的好朋友顧裡,委託我幫你在設計部找一份工作,她上週發了一份你的資料給我,非常詳細,你的專業和能力我們都非常欣賞。她本來想把你安排在她的部門,或者安排在她負責的招聘專案裡。但是後來她覺得會引起別人的非議,對你不好,所以,她就讓我安排一下,因為我的部門和她沒有關係,這樣別人也不會認為你是透過走後門進來的了。
我和顧裡啊,是大學同班同學呢,你應該也是我們一個學校的吧,呵呵,她為這事兒找了我三次……”
顧準看著眼前拿著手機不出聲的南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你怎麼了?”
人群散去後的會議室顯得更大了。我環顧著空蕩蕩的房間,難以想象這將變成一間只供一個人使用的辦公室。它看起來太大了,大得能在這裡發射神舟五號。
顧源、顧裡、宮洺、Kitty、我,只剩下我們五個人,依然沉默地坐在這裡,彼此沒有說話,長長短短的呼吸聲在空氣裡聽得很清晰。
窗外的夕陽已經墜進了樓宇交錯的天際線,潮水般的黑暗從玻璃窗外流瀉進來,我們幾個像是坐在夜海里的沉睡者般無聲無息,不知道過了多久,Kitty站起來,按亮了會議室的燈。慘白的燈光閃了幾下,然後撕破了黑暗和寂靜。
我的目光從他們幾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去,然後又掃向空曠的房間。我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象,從今天之後,這裡就將變成葉傳萍的辦公室。她的寫字檯,她會客用的沙發,她的冰箱,她的衣架……三年前,當我們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和顧裡曾經用談論著白雪公主的後媽般的語氣,同仇敵愾地談論著她,那個時候,我們倆依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青春少女,儘管我們倆天不怕地不怕的理由各不相同,我純粹是因為無知,而她純粹是因為她是一個富二代。而一轉眼,我們就彼此沉默地坐在冰冷的會議室裡,之前那個白雪公主的後媽,現在變成了白雪公主。而我和她,變成了什麼?我找不到答案。
“顧裡,走,去吃飯吧,我想和你談談。”顧源的臉在白晃晃的熒光燈管下,顯出一種易碎品般的質感。
“可以啊,你先和藍訣約時間吧。”顧裡坐在他的對面,臉上依然掛著剛剛開會時的那種表情,那種可以被以一千種方式解讀的表情。
顧源沒有說話,沉默地拉開椅子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在我的這個角度和光線裡看去,他的背影彷彿一面灰色的牆,我相信,很多東西,從這個時候開始,就隔絕在了圍牆的另外一邊。
人又少了一個。
我看向宮洺,他正好坐在一片陰影裡,看不清他的表情。黑暗讓他的身體顯得單薄,也顯得冰涼。頭頂強勁的冷風幾乎快要把他吹成一塊冰。
“林蕭,你剛剛什麼意思?”顧裡抬起頭,看著我,她的眼睛在光線下紅了一圈。但我知道,這只是我的錯覺,她怎麼可能感傷?她怎麼可能激動?她怎麼可能眼眶發紅?這些是人類的情緒,她怎麼可能有?我心裡翻湧著的暗色物質,激烈地衝擊著我的大腦,帶來一種歇斯底里的快感,就像是撕扯傷口時的感覺,混合了痛苦和快樂的,所謂的痛快。
“我沒什麼意思。我只是終於明白了,我們都是住在小山丘上,而你住在雲層裡。”我平靜而冷漠地說著。我心裡明白我早就失去理智了,因為我的上司也坐在這裡,我還坐在公司的會議室裡,無論如何解讀,當下的場景都是絕對嚴肅的工作場合,但是我卻把它當做了發生在自家客廳裡的、我和顧裡的撕扯。
顧裡慢慢地站起來,她的姿勢和動作都非常緩慢,彷彿坐久了腿就失去知覺,她彷彿忍受著某種痛苦般地離開了會議桌。但是她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只是她那雙溼漉漉的眼睛,和她冷酷精英的樣子太不相稱,顯得太丟人。
她看著我,準確地說,只是低低地看著我所在的方向,她並沒有看向我的眼睛,她瞄準著我膝蓋或者腳腕處的某個位置,反正大概就在那附近吧。她的聲音裡彷彿塞著柔軟的棉絮:“我曾經以為你懂得住在雲層裡,意味著什麼。”說完,她轉身走了。顯然,她也是失敗的。她也完全忘記了當下的工作氛圍,她將她的感性赤裸裸地暴露在夏天冰涼的冷氣裡,彷彿一棵樹,將自己的根系扯出了地面。她走過來,站在我的面前,顯然她有點兒激動了,我甚至隱約地覺得她會失控——我意識到,我會這麼想是多麼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