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桌子上拿起麥克風不停地敲自己的腦袋時。
而現在呢,寒流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上海又恢復了它初春時節裡的千嬌百媚。被高高的工地外牆和綠色腳手架圍起來與世隔絕了兩年多的外灘,終於露出了它嶄新的面貌,奢靡的、嫵媚的、古典的、新銳的、搔首弄姿同時也盛氣凌人的新顏。彷彿一個穿著華貴衣裙的貴族少女,沿著黃浦江岸輕輕地躺了下來,她曼妙的腰臀彎曲成外灘動人的天際線,她雪白的大腿撩動著無數金融家的熾熱春夢,她的眼角眉梢、身體髮膚乃至姓氏靈魂,都在待價而沽。
但是,無論如何翻新,無論如何改造,無論外灘源是否新聳立起了恨不得用黃金貼牆的半島酒店,無論香奈兒和普拉達旗艦店裡嶄新的櫥窗有多麼勾人魂魄,無論外灘源是否拔地而起了嶄新的米蘭國際中心,曾經的英國領事館也被改建成了金融傢俱樂部,這一切閃耀著嶄新光芒的奢華,都不曾、也沒有、並將永遠不可能,帶走那種屬於外灘的蒼涼、冷漠、和無法抵擋的末日氣息。
那是被江風狂暴地吹拂了幾百年,又被雨水侵蝕了幾百年後,才會擁有的頹敗美感。彷彿斷壁頹垣的古堡裡,那枚生鏽了的沒落家族徽章,它記錄著榮耀,也記錄著時間無情的飛逝。
現在的我們,看起來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大學時代。唐宛如的歸來,讓我們又變成了四人同行,如狼似虎的歲月。說起如如重新融入我們集體的過程,那真是難以啟齒。每一個我們身邊的人問起,南湘和我都難以啟齒卻又樂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複述著那個經過。
當然,這種傳奇的事情,一定是發生在顧裡的生日會上。是的,這些年裡,彷彿每一年,上帝都會在顧裡生日會的那天,為我們的生命打下一個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讓我們銘記住一年又過去了,看起來就像是一連串打在我們大腦皮質裡的等距離木樁。每一次顧裡的生日,都標誌著我們的人生翻開了嶄新的篇章:2008年顧裡生日的那天,顧裡的父親以他沉甸甸的僵硬屍體,用死亡的方式,將顧裡蠻橫而粗暴地從衣食無憂的大學伊甸園生活里拉扯出來,丟到毒蠍橫行的熱帶叢林裡摸爬滾打,連帶著,我、南湘、唐宛如,我們三個從小就和她同呼吸共命運的三棵溫室裡的花朵,也被一起從伊甸園溫暖溼潤的土裡連根拔起,丟到柏油路面上被殘酷的陽光暴曬。從那一天起,我們都超乎想象地變得成熟了起來。
今年顧裡生日會上發生了各種各樣值得被津津樂道的事情,並且這些段子都成為了一時間上海灘坊間流傳不息的八卦。
比如那個以瓜子臉著稱的被大眾稱為狐狸精的明星,也出現在了顧裡的生日會上,當然,她不認識顧裡,她只是順道過來看望一下宮洺的,她的出場讓全場的閃光燈失控一般地閃爍不停。
比如Neil大大方方地換上了白色的三角緊身低腰游泳褲,躺進了空中露臺中央的按摩游泳池裡,表情極其淫蕩並充滿了誘惑力,把現場所有出席的雌性動物都看傻了,如果不是我們拼死拉住唐宛如,她一定會穿著禮服當場就撲騰進池子裡和Neil同飲一江水。
比如那個現在在上海時尚圈裡極度風靡的模特陸燒出現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就是曾經名動全國的作家周崇光——除了我。
我胸膛裡彷彿裝著一個尖牙利爪的怪獸,我被隨時都呼之欲出的緊張感從頭到尾結結實實地籠罩著。中途好幾次,他偷偷地朝我望過來,目光裡依然帶著劇烈的來路不明的血腥氣,那麼滾燙而熱烈,彷彿一汪灼熱的泉,看得人胸口發痛。
當然,最可圈可點的還要算是顧裡。在整整一個星期滴米未進,只靠光合作用維持著生命體徵的她,終於無比自豪地把自己塞進了公司借來的那件由貝克漢姆那個舉世聞名的老婆維多利亞設計的小黑裙子裡。當然,整個生日會,她全程不苟言笑,她甚至在一開場就威脅了我們:“我從現在開始,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深呼吸,也不能大幅擺動,因為我的裙子非常緊繃,時刻都會炸開來。如果你們敢逗我發笑,或者敢準備什麼驚喜讓我情緒激動的話,我一定會把你們脫得只剩一條丁字褲然後倒吊到環球金融中心頂上那個風洞上去!”她說這段話的時候,表情清新淡雅,目光空茫幽遠,整個身體紋絲不動,彷彿一個陷入了深沉回憶的尼姑──我絕對相信她可以保持這種靜如止水的狀態一直到結束這個生日party,我對她變態的控制力有信心。
她甚至能夠控制自己是否喝醉——從來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是已經喝醉了,而什麼時候是依然清醒。要知道,只要她願意,她就算喝得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