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幸運難道是一場虛妄的瑰麗夢思?
淨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朝露閣,也不明白是如何度過這一深夜。
雞啼了,天亮了。
小醇扭動著圖胖的碩大身軀過來,替淨菟淨手洗面,笨拙的梳髮挽髻以及穿衣接扣。
“夫人,爺待會兒便要出門,車隊和奴僕都等在外頭了。”
淨菟以指沾了點兒胭脂,她第一次塗抹豔色在自己蒼白的頰和小巧的唇肉上。
他就要走了……她想留給他最美麗的一記回眸。
小醇憨憨的笑開大嘴,“這是奴婢摘採的菟絲小花,粉紅色的喔。”
接過她手中的花,淨菟感激的致謝。誰說小酵蠢魯呢,她竟細心的採了同她名兒一樣的花。
菟絲花。以藤為枝,纏纏繞繞。
她呢,以君為攀依嗎?
將花兒插入斜髻中。她急忙的跑向廊道,玉驚破已經走到前庭。
沉深的藍,她望之所及的是他的孤傲背影。
“相公!”驚覺的同時她已脫口。
玉驚破並未停下足步。
奴僕們面面相覷,他們納悶著爺兒是不是和夫人有所不和?
淨菟的心往下沉,一直沉到了底。她確定他聽見了她的呼喚,可是他卻不理不睬。
為什麼呢?美麗的想望竟在一個吻之後破碎。
她並不知道當自己閉上眼簾,黯然神傷的那一剎那,玉驚破回了眸,他睇見了她為他裝扮的嬌美。
以及她斜髻裡的一朵菟絲小花。
“繼續進行?”
“絕不更改。”
“但是這對那個小後孃,會不會殘酷了些?”
他不予回應。
“忽然之間對她保持距離,這意味什麼?你慚愧了?不安了?”
“多話。”
“事實上不必多她這一個角色,計劃一樣可行。”
沉默了。
一聲開朗的少年笑聲差點震倒客棧裡的樑柱。貓抓老鼠的謀略是麻煩了點,不過挺好玩的啊。
但是直到這一刻他仍覺得錯愕,這樁“詭計”坐根本不必多那幾個人嘛。明明不相干的人卻莫名加其妙的牽涉進來,只有不解兩個字可以形容他這做小弟的心情啦。
該不會連大哥自己也理不清明?唉,喝酒是也。
第四章
這一個婚姻原就是彼此供應的交易。相公給予她和兩個女兒安居飽暖的生活,她這為人妻的自然該當理好家。
孝敬婆婆和照顧疼愛玉旋。他也算是她的兒子。
—每日問候總是待在佛堂的婆婆之後呢,淨菟的責任便是代替五驚破,盡心使力的讓玉旋歡樂滿足。
雖然父愛不是一個做孃親的可以代替,況且她只虛長玉旋十一歲,他其實喊她一聲大姐也不為過。
今日淨菟如同往常一般的走進後園子,那兒有一個池塘;玉旋似乎喜歡看著魚兒發愣。
有一回她聽見他對著魚兒說話,以及嘆息。
他是個寂寞又不安的早熟孩子,叫她心疼不已。
果然,小小身影就在這飄滿雪花的後園子裡。
將手中的狐衣遮蔽上他的身肩,她感覺他似乎打了個哆嗦。是由於她這不速客的親近嗎?
玉旋轉過身,他側著臉,滿眼的驚惶和防備。
淨菟把她原就輕柔的嗓音放得更柔和,“霜雪浸骨,以後出了房門一定要被好袍子才不會壞了身。”
他盯著她,以一種憤世嫉俗的神色。
“要不要跟鏡花她們玩玩?你們三人年紀相當。”他太孤僻了,把每一個人都視為蛇蠍。
如果讓他這樣長大成人,她擔心最最受到傷害的是他自己。
他咬了咬唇,久久,卻依然像蚌殼似的一句話也沒說出口。他將雙肩上的狐衣扯卸下,用力丟在她的足踝邊然後轉身往前跑去。
他不要、也不能再面對她,為什麼她老是糾纏不休?
淨菟忙不迭的撿拾起佔了片片雪花的狐衣,她跟著他身後跑;天候這樣凍人,他的鼻尖和耳朵都凍紅了呀。
足下一滑,她驟然跌趴了下。
玉旋迴首,躊躇了會兒便又往前衝急的跑開。
片刻後,淨菟才爬起身來。雪花並不會跌疼人,可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態度使她傷心。
回到房間的玉旋把整個人摔丟向床褥,他握緊拳頭猛力的槌打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