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明亮、從容冷靜的眼睛,她好像一下子小了好幾歲。她到底有多大?二十五歲?二十四歲?或者更小些?
她的眉生的很好,很少女孩子有這樣烏黑俊秀的眉,還微微向上飄逸的斜飛著。這樣的眉如果配上爽朗開懷的笑,一定是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的天然寫照!可惜,她從來不那麼笑……
聶明城看著她,雜七雜八的胡亂想著。車一站一站的停,人越來越少,他卻沒有找位置坐下,而是一直那麼站在她面前。車上廣播又響起:各位乘客,XX站快要到了,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下一站……
她突然睜開了眼睛,他臉上柔和的神情一下子盡收眼底。
兩人俱是一驚。
可是隻短短一瞬,她便調整好表情,對他自然的笑笑,彷彿他就應該在這裡似的。
聶明城有些赫然,但也還是儘量自然的對她回笑一下。
車停了,楊雲沁說:“我到站了,我們下吧。”
她知道他是跟著她上來的啊?見鬼,她當然知道了,這麼明顯!聶明城心裡又是一陣發窘。而且,他發誓,他清楚的看見剛才有一絲笑意從楊雲沁平靜的臉上一閃而過。
兩人下了車,聶明城問道:“你今天怎麼搭公車?”他知道她在B市有房子,每天都開車往返。
“今天早上出來時才發現車沒油了。”
原來她也會搞這麼大條的事情,他微笑道:“你肚子餓不餓?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他記得晚上送來的外賣她沒有吃上幾口。
“嗯,好吧。”她應道。
聶明城正在考慮這個時間附近有什麼像樣些的餐館,她說道:“我們就到對面吃點吧。”
對面的街邊,有一個塑膠棚搭起的路邊攤。初冬的夜晚,棚前橘紅色的燈光顯出幾分單薄的溫暖。聶明城一怔,看著她:“這裡?”
她灑然一笑:“這裡和我家離得近,我吃過幾次,味道還不錯,是一對老夫妻開的,他們的孩子在清華讀大學呢。”
聶明城笑了:“你知道的倒清楚。”
兩人邊說邊往對面走去,老夫妻看見楊雲沁果然很高興,趕緊把座椅又擦了一遍請他們坐下,樂呵呵的說:“小楊,今天吃什麼?”
“還是魚頭火鍋吧。”雲沁道。
老兩口連忙去忙活了。
聶明城看著他們的背影說:“常來照顧生意吧?沒想到你還會吃路邊攤。”
楊雲沁笑笑,“那有什麼,我還擺過路邊攤呢?”
“開玩笑的吧。”
“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擺攤賣過字,”楊雲沁笑道:“原本我在餐館裡打工,洗盤子洗得我看見洗潔精的泡沫就翻胃。後來我有一個同學在中心廣場擺攤賣畫,十分鐘就能給人畫一幅頭像,一次可以掙十塊美元,我們都羨慕的不得了。可惜我也不會畫畫啊,琢磨了老半天干脆擺了個攤賣字。反正老外也不懂中國字,只要你擺出一副一本正經、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們就一準覺著你的字肯定好。”
聶明城說:“你故弄玄虛的本事就是那時練成的?”
楊雲沁聞言噎了一下,還是答道:“是的。”
聶明城唇角微微彎起,“老實說,你那天晚上到底怕不怕?”他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自然的提起那天的事情。
“呃,其實挺怕的。”楊雲沁老實承認。
“要是當時我不放你走怎麼辦?”
“嗯,”楊雲沁考慮了一下,認真的說:“你瞧見我的名字嗎?‘雲沁’,一不小心就會念成‘運氣’,我運氣一向很不錯,所以我想,那晚我也一定還會繼續走運。”她說的一本正經,好像這是天底下最理所當然的事情,眼睛卻閃現出幾分和往日不同的頑皮。
聶明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她看著一副絕頂成熟穩重的模樣,骨子裡倒和自己一樣是個狂妄大膽的投機者。
楊雲沁也不禁笑起來。
這時,菜上來了,熱乎的火鍋,老人還給他們配了溫熱的黃酒,兩人一下就吃得暖暖和和。
火鍋用的是固體酒精,味道有點嗆鼻。明城見她吃得臉頰微紅,沒有一點不適應,問道:“為什麼你留學還需要打工?想鍛鍊一下?”
楊雲沁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然後輕描淡寫的說:“和家裡鬧翻了一段時間。”
聶明城剛想問“為什麼?”,可看出她並不想多談這個問題,便轉移話題道:“下次帶你去個地方,魚頭火鍋做的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