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父親攔住他說,“我是你們的警長,你們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副警長哼了一聲,笑道:“我忘了告訴你,鎮長先生的手諭還說,如果你敢阻撓我們,即刻免去你的警長職務。”
“我只記得鎮規上說,凡是不服從命令的,或者擅自闖入鎮長先生宅院的,都格殺勿論,”父親說著,猛然從腰間掏出手槍,頂住了副警長的太陽穴。
他模仿家法的格式,隨口編出了一段鎮規,想嚇唬蠢蠢欲動的警察。人們都知道那部鎮規,但是從來沒有人仔細讀過,連我父親也不例外。
“這是我們家自己的事情,用不著你來管。”
“我也知道家變和政變是兩回事情,但是當你們的家變影響到整個小鎮的時候,實際上就變成了一次政變,”副警長說。
“你什麼時候學得油嘴滑舌的了,還敢跟我頂嘴,”父親開啟了保險栓,“我現在還是警長,不想為私事去浪費公家的子彈。我經常對你們說,千萬不要貪公家的小便宜。”
“我無心介入你們的家事,我只是聽從調遣,服從命令,履行職責,盡我本分罷了。你平時也是這樣訓導我們的,”副警長面無懼色,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我不知道他還是不是你們的族長。可是毫無疑問,他還是我們的鎮長,還沒有誰按照鎮規罷免他的鎮長職務。現在請你明確告訴我,他還是不是鎮長。如果你說他不是鎮長了,那麼這就是一場叛亂,因為你沒有權利罷免他。如果他還是鎮長,那麼我們都應當聽從他的命令,包括你、我和整個小鎮。就這麼簡單。”
父親慢慢收回手槍,無可奈何地看著副警長敲開了新房的門。爺爺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衣服穿得從來沒有象那天一樣整齊。
其實,他早已對外面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不過他仍然要以當年屢屢出席慶功會的派頭,將自己穩操勝卷的風度展現在眾人眼前。
他連看也沒有看一眼正向他行禮致敬的副警長,就對直走到我父親跟前,攤開手掌說道:“把花園的鑰匙給我。”
他的手掌似乎有一股控制精神的巨大力量,讓父親不得不順從把把鑰匙交了出來。鑰匙新嶄嶄的,閃爍著神秘的光亮,就跟爺爺臉上的表情一樣。
“看來你是打算把唐娜關到猴年馬月,連鑰匙也換了一把新的,”爺爺說,“你知道我下一個要把誰關進去嗎?”
爺爺開啟花園大門的時候,眼睛溼潤潤的。以前,他和唐娜的母親天天來這裡散步,那些腳印還清晰地留在記憶裡。他慢吞吞地走進去,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核對流逝的美好時光。
片刻之後,爺爺牽著唐娜的手走出了花園。她還是那樣安詳,拿著那本寫滿古怪符號的書,似乎昨夜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句可以忽略不計的粗話。
突然,爺爺驚訝地叫出聲來,原來他在唐娜頭上找到了一根白髮。一夜之間長出的白髮,讓憐香惜玉的爺爺大為惱怒。他當著眾人的面,輕輕地拈掉了那根頭髮。
“我寧願自己渾身上下的毛髮都白完。哪怕只是白了一根頭髮,也等於在她身上擦了一道傷痕。我發誓,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唐娜的頭髮絕對不能就這樣被他們糟蹋了,”說完,他奪過唐娜手裡的書,想把那根頭髮放進去。
這時候,那本書掉在了地上,幾十根白髮從書中飄落出來,發出悅耳動聽的響聲,彷彿是一串枯萎的音符。
這次家變歷時短暫,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場玩笑。正如爺爺宣稱的那樣,圖謀不軌的烏合之眾在玩笑中獲取的最大勝利,就是讓他心愛的女人長出了幾十根白髮。
“我要把你們的手指頭統統斬掉,象白髮一樣掉在地上。我要讓你們的臉痛苦成白髮的顏色,”爺爺指著叛亂者的鼻子罵道。
我父親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悄悄溜掉。他沒有看到那些食指在地上活蹦亂跳的情景,那看起來就象一群喝得醉醺醺的侏儒在開一場非常瘋狂的化妝舞會。
“你們得感謝唐娜的寬宏大量。看在她的面上,我只要你們的食指,”爺爺笑呵呵地說道,臉上泛著紅光,“以後,你們就不會對我們姚家的事情指指點點了。”
我爺爺親手把那些指頭插在幾缽花盆裡,神情自如,彷彿在料理一排子姜。鮮血染紅了沙土,慢慢滲透出來,形成一張張痛苦不堪的臉龐。他回頭對我說道,明年這個時候手指頭就長成了類似仙人掌的觀賞植物。
領受懲罰的僕人們被永久驅出了小鎮。他們手上纏著白色紗布,一個接一個地魚貫而出。
所幸的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