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閱覽室靜謐的光影中,他遞過紙條問愁眉不展一迭連聲的她:
“自修經濟學嗎?那本《高階微觀經濟學》有點深,先看曼昆的《經濟學原理》吧。不懂的問我就行。電話1**********,QQ *********。我們都是文學社的,別見外。”
後來,他告訴她,他以為她根本就不記得他了,看上去又那麼內向,所以刻意強調了他並不是陌生人。其實她記得,社刊上有個遊記專欄,他的作品每週一篇。
十一月,S市的風很緊了。清晨,她如往常一樣把微黃的落葉踩出細碎的聲響,朗聲讀著才兩個月就已經被翻得很舊的精讀課本,極力剋制,嗓音仍是微微顫抖。他遞上一杯熱豆漿,神采飛揚,說:“林惜南,幫我補英語吧。這次四級再不過我就畢不了業了。”
原來,他那樣的經濟才子,竟然偏科偏得厲害。高考英語40分;大一沒敢報名考四級;大二兩次都報了名,結果都重感冒,“出師未捷身先死”;大三上學期差10分,下學期差11分及格。林惜南喝著豆漿聽他訴苦,險些被嗆背了氣,直嚷,譚進,你拿豆漿謀殺我!
結果,她自學經濟學入了門了,漸漸如魚得水;他終於過了四級,不用擔心畢業證了;而他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那年第一場雪下得大極了,兩個瘋子跑在銀裝素裹的校園裡。穿過玉蘭樹林,她念一句“白雪卻嫌□晚,故穿庭樹作飛花”;走過草坪,他回一句“落進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一通拼殺後,林惜南“嗯嗯啊啊”好半天,敗下陣來,賭氣,撅著嘴不理他。他欺過身,扶著她腰側,吻將下去。霎時間,漫天飛雪都成了幕景,她看著他溫溫柔柔的眼,恍恍惚惚間有種天荒地老的錯覺。
春光明媚的時節,他通宵加班完成任務後,枕著她雙腿,安靜地聽她吟詠詩篇,感嘆人生若此,夫復何求?
登到山頂,她望著腳下的山河大呼:“江山如此多嬌,無怪乎無數英雄競折腰!”
他摟著她,湊在她耳邊低語:“若沒你相伴左右,萬里江山亦是空。”
她回過頭,看見他黑漆漆的眼眸裡,明明白白地寫著,這嬌媚江山,比不得她粲然一笑。
……
可是,他倆終究只是兩條相交的直線,絢爛地交織過以後,就只能漸行漸遠。
酒吧裡,朋友慶生,碰巧見到他軟玉溫香在懷;小區口,深夜等待,又見他與佳人親密擁吻旁若無人。
他說:“南南,逢場作戲,體諒我。”
她說:“我是一個得寸進尺的女人。如果有了真感情,便想要深重;如果足夠深重了,就想要忠貞;如果能夠忠貞了,會想要天長地久。譚進,我們只能走到第一步了,是不是所謂的愛情都只能走到這一步呢?”
不是沒有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只是沒有一心一意天長地久。
專八培訓結束後,離開學還有六天的時間。林惜南一直是舉輕若重的那種人,自第一天卓越事件之後,她就一直惴惴不安,而事實上,這一個月她還是過得相當自在的,雖然卓越仍然常常提醒她他的存在,卻沒絲毫緊迫感,她只能暗自慶幸卓越不是那麼閒。
這一個月以來,她上午準備資料、上課,下午翻譯材料,時間一晃就到晚上十點多,洗洗就睡,偶爾和朋友家人通個電話,雖然時間排得挺緊,其實可說是很輕鬆。卓越隔三岔五地送她一程,偶爾也請她吃個飯,每天必然問上近半個小時的英語問題——這讓林惜南很無語;不過這種接觸她並不反感,反而覺得不那麼與世隔絕。
除了卓越,眼鏡男竟也與她接觸頗多。漸漸地,自然也瞭解了他很多事情。他叫陳乾,C外國際法專業的學生,因為是雙學位專業,也要求英語專八。陳乾也算個對朋友很坦誠的人,兩人相熟之後,對第一天的事情也曾真誠道歉,林惜南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林惜南其實是個很自知的人。她一向對一般朋友要求低,本身也很有親和力,又很有學識見識,總是能和人和氣相處,幾乎能與所有人成為朋友。但她是重距離感的人,她可以和人聊上一天不冷場卻絲毫不觸及自己的任何相對隱私的東西,所以,她沒有密友,戀人也就有過一個。但她從沒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課程的最後一天,班上幾個接觸較多的人硬拉了她去吃飯 。鬧過之後,回到學校,已經九點多。還在暑假期間,校園裡極為安靜空曠,偶爾有老師行色匆匆地從她身邊走過,但她是新來的,一個也不認識。突然想起畢業時宿舍四人醉得不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