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御賜的金鳳蟒袍,烏黑的長髮用白玉冠攏在頂心,腰間一條鑲玉的金邊絹絲博帶,纖細的手指上還煞有其事地套了三個明晃晃、金燦燦的寶石戒指……
若不是她面相清秀,肩頭還停了只雖然不太情願、卻靈性十足的蝴蝶,乍一看,還真像是個不學無術的貪官汙吏。
離朱搖頭晃腦地騎在馬上……昨夜阿花這名字著實提醒了她,不管多麼卓爾不凡的人物,一旦落了俗套,也會讓人望而生厭。何況平凡如她?她冷哼一聲……就不信憑她今日這一身裝扮,還會噁心不到羅修?反正他已答應了為喬靈素換眼,身為鮫人之王,總不能出爾反爾。
那麼,就讓他盡情地厭惡她吧……
殷銳見了她裝模作樣騎馬的樣子,先是一怔,隨即爽朗大笑。離朱滯了滯,冷哼一聲,無視於周圍數十名隨從護衛詫異探究的眼神,只得意洋洋地笑眯了眼,一路晃悠到了碼頭。
峚鎮臨近須彌海,為西蜀海岸線第一重鎮,其規模之大、財力之豐已堪比一般小城,尤其碼頭一處,更是極盡開闊雄渾之能事。殷銳先前給離朱補課的時候,她本不以為意,總覺得古程式碼頭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千年之後的現代化工業相比,然而直到此時親眼見了,才知其所言非虛。
延綿遠長的碼頭岸線長達數里,分佈著數百個泊位,無數船隻交錯林立,一艘艘或頭尾相連、或並列而錨,隨著波浪略略搖擺。這些船大多去往東越或南梁,船身有兩層,長逾十丈,寬約四丈,都是時下最普通的貨船。
隊伍又往前走了一段,遠遠的,便看見幾丈開外,停著一支規模宏大、氣勢磅礴的船隊,共有三十多艘大小不同、體形不一的船隻。當中一隻船,體式巍然、巨無匹敵,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金光,長四十餘丈、寬約二十丈,分上下四層。船上立了9根桅杆,船頭拖著粗重的鐵鏈,船壁上還印有一個巨大的半人半魚的鮫國標記。
離朱暗自抽了口氣,這艘巨船雖與現代遊輪相去甚遠,但在這裡卻儼然已是航母級別。
須彌海幅員遼闊,除了北秦以外,南接南梁,東、西兩邊分別與東越、西蜀相接,鮫人雖然只生活在須彌海中的幾大島嶼上,但這麼多年來為四國所忌憚也是不無原因的,光從其造船業的發達便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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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朱自顧自地失神,已不知不覺走到了巨船正前方。殷銳不失時機地輕咳了一聲,總算把她巡遊太虛的神識拽了回來。她翻身下馬,又近乎膜拜般地瞻仰了一遍這驚世駭俗的巨船,才緩緩收回目光,看向眼前。
烈烈如焰的日光下,羅脩金黃色髮絲被海風拂起,如一縷縷金線在身後輕揚。他仍是穿著水藍色鮫綃袍服,一朵絲線繡成的青蓮自長袍右下方延綿伸展,花枝蔓延過腰際,在左側心口的位置盛放成蓮。
他含笑而立,看到離朱一身財大氣粗的裝扮時似是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正常,嘴角的笑容也跟著加深了幾分。
離朱卻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戰,腳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他看著她的目光,強大而充滿力量,彷彿野獸看著志在必得的獵物。就連那一襲原本清麗淡雅的衣服,也因為穿在他的身上,而變得充滿了掠奪性的美。
他的容貌,彷彿是三界中最高深的神匠用千百萬年的時間,精雕細琢而成的白玉雕塑,莫說是一般凡人,便是荼靡及曼朱沙這樣的花神,也無法望其項背。而他的氣勢卻充滿了君臨天下的霸氣,凌駕於萬事萬物之上,哪怕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這個男子太過危險,而她天生膽小,只想平平安安地守著夫兒過日子,實在不想招惹、也招惹不起這樣的男人。離朱定定看了他半響,愈發感覺他湛藍色的雙眸彷彿兩團漩渦,要將她活活捲入、生生溺斃……
“鮫王修致西蜀春風侯安。”羅修微微躬身,臉頰稍偏向左,雙手攤開,掌心向上,左上右下地交疊於胸前,行了標準的鮫人見面禮。
離朱連忙收斂心神,也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殿下親迎,本侯心誠惶恐。吾西蜀女帝特命本侯前往,致鮫王金安,與貴國結禮儀之邦、修永世之好。”她心裡長舒口氣,羅修主動抬出鮫王及春風侯的名頭……看樣子,是她的一身穿戴起了作用。
她暗暗笑著,正為頭頂高懸的巨石落地而暗暗歡喜,卻見羅修上前幾步,向她伸出手來,柔聲道:“船體搖擺不穩,不知本王可有榮幸,扶春風侯登船?”
離朱愣了愣,訥訥抬頭看他,臉上完美的笑容終於崩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