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伯伯他……對不起,我沒能趕回來……”
她抬頭看他,似乎又瘦了不少,只是人看上去比以前精神了很多。
“噢,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沒事。”
他轉過身去,雙手捂住臉。
默菲沒有催他,安靜的樓道里只有男人那低低的哭聲,就像受傷野獸發出的嘶鳴一般,讓人不忍旁觀。
“爸爸……他不想拖累我們。我也想通了,強留他再多活幾天也沒什麼意義,每天都要看著他受病痛折磨……其實這樣也好,早些解脫了,也不用受那樣多的苦……”
鍾佑良深深吸了一口氣,仍是背對著她,聲音已然嘶啞:“你不用太自責,伯伯自尊心強,讓他忍受那些治療,其實和踐踏他的自尊有什麼區別?你說的對,他去了反倒是解脫了。只是……他不放心你們兩兄妹。”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沉默著沒有答他的話。
鍾佑良抹了把臉,轉身走向默菲。
“默默,我在香港找到願意捐腎的人了,叫沈傲過去做做配對好不好?”
她吃了一驚,有些不敢置信。
“是真的嗎?真的有人願意捐腎?!”
他點頭,在她頭上輕輕撫摸,笑著說:“是啊,我就是去忙這件事才耽誤了伯伯的……不說這麼多,你看沈傲身體能不能吃得消?準備準備我帶他過去吧?”
她驚喜不已,朝他使勁點頭,邁開步子就往樓上衝。
真好!居然會這樣的順利!只要有人肯捐腎,他們就不用等屍體捐贈了,雖然不一定配對成功,但是隻要有希望,還是值得高興的!
鍾佑良笑著跟在她身後往樓上走,走了幾步卻聽見前面的步子瞬間停了下來,他疑惑的抬頭向上看,卻只看到樓梯轉角處一片陰影。
“默默?”
沈默菲慢慢走下樓,站到他面前。
“佑良,你騙我的對不對?不可能這樣簡單就找到願意捐腎的,你是不是去黑市找的?”
鍾佑良一時愣住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否定她。
他在她面前連謊話都說不好,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她苦澀的笑笑,心裡很失落:“我就知道,哪裡會有這麼好的事呢?捐腎的人有,可是全中國這麼大,誰不比我有錢有勢,哪裡輪到到我們……”
他不忍看她這樣:“默默,你不要這麼悲觀,黑市又怎麼樣?黑市的腎源比正規渠道多很多,只要多花點錢,找到匹配的並不難,沈傲不能等太久,越往後拖,移植的希望就越渺茫。”
她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如果她的腎能捐給大哥,哪裡還有這麼多煩心的事?可是那是黑市啊,她從小到大沒做過犯法的事,況且這樣的事情超越了她的道德底線,她有些不能接受。黑市賣腎的人,也是為錢所迫,她曾經在電視裡看過這種新聞,他們賣了腎,自己卻染得一身病,如果她真要買,那就成了間接害人了。再往深處想想,黑市的腎,一個都一兩百萬,這麼多錢她哪裡付得起?
他也想到了這一點,笑得有些苦澀。
“我知道,現在勸你不再去做代孕,你更加不會答應。我的錢,你也不要……”
她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又說:“沈傲和我是好兄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
她想到了戀愛時,沈傲被他稱作“狗頭軍師”,他們吵架的時候,總是需要這個軍師從中斡旋。恍惚竟然就已經過了這麼久,她都已經快要忘記那些三個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了。
可是這個男人,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他的責任不是她,更加不會是她的大哥。
當初離開的時候她便打定主意不再見他,其實就是因為愛他。不和他有任何牽扯,只希望他能夠好好的生活,他這樣高傲的人,不會心甘情願聽從父母的安排,如果她再表現出一丁點猶豫,只會讓他和他家裡人不停的起衝突。
所以,即使他能拿出一兩百萬給沈傲換腎,那又怎樣?讓她每日承受著他父母的詰問,讓大哥忍受旁人的指指點點?或許,還有日後他的不甘與悔恨?按她的性子,她真的覺得讓她代孕更好過拿他的錢。
她這樣的沉默已經是對他最好的拒絕了,鍾佑良眼神暗了下來。其實他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在他面前,她總是會將所有事情想得分外明白。年少時候那個抿嘴笑著喚他“佑良哥哥”的女孩,經歷這樣多的事情後,已經慢慢成長,足夠堅強了。
她不肯將她肩頭的重擔交與他,除了那些被他認為可笑的自尊之外,很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