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擺手,“還不是我們好控制。以為還和十多年前一樣……一聲令下,我們二話不敢說就派人助他追殺師父。現在想想,連親師都殺的人,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郭臨靜靜地飲下一口酒水:“……你是說,你協助他殺了他師父?”
“折了常家多少的武士,不然,哪容個小小七皇子在我們面前囂張……”
“常大人,”她的聲音似從極幽極寒的地方傳來,冰冰冷冷刺得人生疼。常繼揉了揉眼,卻怎麼也看不清她的樣貌,“你可還記得被追殺的人叫什麼嗎?”
常繼下意識地回道:“好像叫什麼雲,我想想……”他撐著眉頭,恍惚記起楚王帶著瓊關兵馬趕到汴州時,那一聲悲愴的厲喝:“景雲兄——”他那時躲在屋簷後,嚇得幾乎屁滾尿流。誰能想到楚王會為了一個江湖人,居然在無聖旨下達的情況下就離開瓊關。如果勾結漠北勢力一事被楚王發現,不止他會死,他鄭國公府全家都逃不過。
那一刻臨界生死的滋味,彷彿此刻又再次浮上了心間。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正要說話分散下注意,卻陡然瞧見郭臨唇角一抹詭異的笑色。
“多謝你,常大人。我還不知,原來苦尋多年的漏網之魚便是你們……”她緩緩抬袖,一道幽光泛起,“家父郭景雲,已在地府恭候多時。”
“唰”地一聲,房樑上戒備的護衛已經俯身衝來。郭臨猛地掀起几案扔去,護衛變招不及,情急空中騰身。腳方沾地,手臂陡然一緊,已被郭臨捉住。她只猛力一摜,那條胳膊頓時“咔嚓”一聲脫臼。另一名護衛趁機彎進她斜後方的死角,挺劍來刺。郭臨輕笑一聲,似背後長了眼般,千鈞一髮之際翻身而上。那把青鋒長劍不偏不倚,插在了手臂脫臼的護衛身上。
常繼呆若木雞地望著她輕巧地解決自己的手下,半晌還醉暈暈的。郭臨擦了擦劍,忽道:“你膽子小,你屬下膽子更小,五個護衛跑了三個,只有兩個敢衝上來。”她回眸朝他一笑,“不過不要緊,我馬上會送他們去陪你。”
她上前抬手輕巧一劃,隨後轉身走出房門。門外的日光照在常繼身上,伴著他轟然倒下漸隱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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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將信將疑地打量了下門口帶口信的神武軍,奇道:“軍爺說老爺午時就回了京,可小的確實不曾收到傳信,也沒有見過老爺……眼下未時都過了。”
神武軍愣了愣:“那將軍會去哪?他日落前該趕回皇陵的啊!”
李延不知怎地,心裡突然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遲疑片刻,道:“會不會是去了宮中?老爺與隔壁陳丞相關係一向好……”
“不可能!”神武軍斬釘截鐵,“末將方才便是從宮中來的,再說丞相已在凌煙閣已經待了一天沒出來了,若有訊息宮中該早就知道了。”
說話間,李延已吩咐下人牽來馬。他笨拙地翻身上馬,眉頭緊鎖:“還請軍爺去一趟周老丞相的宅邸,小的也去另一處找老爺。這當頭,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他嘆息一聲,策馬朝秦府奔去。
光德坊東南隅的京兆府內,衙役們正三三兩兩的歸家,堂內人漸稀少。金真整理好手邊的案宗,規整地放在京兆尹的案桌上。回頭望見同僚書案上隨意亂放的狀紙,他搖頭嘆息一笑,走上前去收攏紙張。
卻在這時,有人拍上了他的肩。
他怔怔地回頭,郭臨正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後。他不由驚聲道:“大人……哦不,將軍你,你怎麼在這兒?”
她偏頭笑了笑:“沒什麼,來看看你罷了。”
金真凝眉瞪眼,這時才發現郭臨髮髻微散,領口略松。黑衣腰間一截溼濡濡的,還在往地上滴……血!?他猛地抬頭,大喊一聲:“大人!”
郭臨再也忍不住,一條血線順著緊抿的唇角淌下。她捂住側腰的傷口,跌倒在案桌腳。桌上茶杯落地,“砰”地一聲摔成粉碎。金真慌忙蹲下,戰戰兢兢地扶住她,聲音已有了哭腔:“大人你怎麼了,誰,誰傷的你啊?”
沾滿鮮紅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郭臨喘著氣抬眸直笑:“這世上……哪裡還有人……傷得了我……”
金真幾乎要急得哭出來,他想要出去喊人,可是胳膊被拽住根本動不了。郭臨吐出一口血沫,望了望京兆尹位置上乾淨整潔的几案,淡淡地笑:“金真你還是這般老實勤懇,也罷,我便送你一件禮罷。”
她艱難地從袖口掏出一把匕首,顫抖著塞入他的手中,捏著他的手幫他握穩。金真泣不成聲,可無論他如何推拒,手背上的那股力量仍然靡堅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