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問二弟,二弟想了想說:“就大嫂送酒來的時候見到了大嫂,後來就沒見著了。”
四弟六弟神智都不怎麼清了,根本不用問。
這下關文著急了。
那時他還沒想過李欣是回孃家去了,還以為她出了什麼意外,在村裡邊圍著問了一圈兒的人都說沒看見。無奈他只好又回了家去,讓阿秀和阿妹湊合著弄晚晌飯。總得先把張先生這邊的事兒給了了。
只是吃晚晌飯的時候爹聽說欣兒不見了,拍了桌子罵:“這種時候還要偷奸耍滑!”
又忙跟張先生賠罪,讓他不要見笑。
好不容易吃一頓好的。他卻味同嚼蠟,扒了兩口便放了碗筷,又出去打聽——這好好的人總不會莫名其妙地就不見了吧?
若不是遇到杏兒妹子,恐怕他現在還跟個沒頭蒼蠅一樣轉悠。
當時他正沿途問著村裡人有沒有看到他媳婦兒,每人都擺手說沒見著,更有那下晌他就問過的還打趣他說:“阿文,你咋的把你媳婦兒氣跑了?現在跑出來追來了不成?”
取笑他的話他也沒心思跟人打哈哈,說了句謝,正要繼續問便看見杏兒挎了個籃子,似乎是要往哪兒去。
他便上去問杏兒有沒有見到他媳婦兒。
杏兒詫異地道:“今兒午晌的時候她不是說她孃家有事兒。回孃家去了嗎?話都沒說完就急急匆匆走了。”
他便一愣,“她說她回孃家了?”
“對呀,臉色很不好,估計是家裡出了大事兒的吧。”杏兒有些擔憂地道:“我家小康說她那是生氣的。”便又問他,“她回去沒跟你說?”
他能說什麼?他還不明白他媳婦兒這回為什麼突然一走了之了。他只能打了個哈哈。匆匆趕回家去。
媳婦兒不在。家裡好像都亂了。聽說他媳婦兒回孃家了,阿秀和阿妹吃了晚晌飯後便自顧她們兩個燒水洗臉洗腳。其他一概不管便縮排了她們姐妹的閨房。而他爹破口大罵,罵欣兒沒規矩,不守婦道,眼裡沒他這個公爹。二弟讓他去接欣兒回來,六弟哼哼說欣兒擺譜,接也接不回來,指不定明兒李家人就上門來找碴來了。唯獨四弟沒說話,只是對著他輕輕擺了擺頭。
爺爺一言不發地聽了個遍,扶著牆根回了上房,一字半句都沒說。
好在這後來的事兒張先生並不知道。欣兒不在,剩下的事情只能他來安排。張先生住的地方、明兒一早的早晌飯、租的牛車、單獨的一份送給張先生的禮和錢。
還有收拾一桌子的殘羹冷炙。
他才忽然發現,原來欣兒每天要做的事情那麼多,都歇不著一點兒,喘不上幾口氣。
做完這些,已經月上三竿了。
他睡在床上輾轉反側,旁邊是打著鼾的小六。
他心頭不爽快,幾下扯把小六扯醒,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問他:“啥事兒啊?”還並不是很清醒。
他默默地問小六:“你為啥不喜歡你大嫂?”
誰知道小六先是以懵,呢喃了句“大嫂”,然後嗤笑一聲,含糊地說:“誰會喜歡個窯姐兒,有辱斯文……”說完便翻了個身又睡去了。
他如遭雷擊。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六弟和爹對欣兒的態度並不好,也隱隱約約明白有這層原因,卻沒想到就因為這個原因,六弟和爹就把欣兒一概否決了。平日裡欣兒做事幹活好不懶散拖沓,家裡的事情辦得井井有條,沒見爹和六弟贊她一句。而一旦欣兒出了什麼岔子,謾罵和侮辱便接踵而至。
心寒嗎?六弟和爹不把欣兒當成家人。
他自問自己是很內疚的,因為他從來不重視這些問題。
那麼今日,是什麼讓欣兒頭也不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呢?
他想了又想。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的燒餅,終於想明白了。
於是他再也睡不著,爬了起來穿了衣裳,跑到二弟四弟睡的屋子裡叫醒他們。讓他們天亮後幫著忙張先生的事情。仔細交代一番後便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疾步趕往李家村。
二弟問他幹嘛去,他說:“我去把你們嫂子找回來。”
他不知道到妻子孃家後會受到怎樣的待遇,若是岳家全部人都對他報以白眼,甚至打他罵他怪他欺負了欣兒,他都想好了,全部受下來便罷。只要欣兒跟他回家。
他忐忑地到了李家村,他老丈人卻並沒有給他什麼臉色瞧,引他家去。還幫他和媳婦兒緩和關係。
他沒有被趕出來,還被允許睡在妻子出嫁前的閨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