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如峰。”何慕天長嘆了一聲說:“這種事……只是緣份罷了。”
“姨夫,”魏如峰說:“我剛剛的話沒有說完,我說,我想搬出去住,而且想辭掉泰安的職位。”
何慕天把煙從嘴裡拿出來,銳利的盯著魏如峰看,問:“為什麼?”
“我對商業沒什麼興趣,而目前的情況,我住在這裡也有點不方便,我很想到中學去做個教員,或者到報館去做個編譯一類的工作。說實話,我現在總自覺是在倚賴著你,這使我在心理上很不安。”
何慕天抽著煙,然後,他把一隻手放在魏如峰肩上,緊壓了一下說:“如峰,你是不是因為我上次說的那些話而心存芥蒂?忘了它吧。如峰,公司裡是少不了你的,而且,我從不認為能繼承泰安的人選除了你之外還會有別人。我也不贊成你搬出去,我把你帶到臺灣來的時候,你才十幾歲,你等於是我的兒子,既然你不能做我女婿,我就把你當兒子吧!當然,如果你要結婚,我願意送一幢小洋房給你做結婚禮物,在你婚前,別再說搬出去的話。至於辭職一節,我想你是說著玩的。”
說完,他就轉身向樓上走去。又回頭指指如峰的手臂說:“你最好去上點藥,我希望霜霜已經發洩盡了她對你的恨和愛。”
站在樓梯口,他停了停,又加了一句:“如峰,我很希望能見見你的女友。”“喔,”魏如峰從沉思中醒了過來:“一定!姨夫,星期天她先到我家來,然後,”他笑了笑:“我也要闖一個大關。”
“怎麼?”
“她家裡要見我。”
“緊張嗎?”
“非常緊張。”
“她父親做什麼的?”
“在××機關做事,家裡環境似乎不太好。”
何慕天點點頭,上了樓梯,在浴室門口,他碰到剛剛浴罷的霜霜,滿頭溼漉漉的頭髮,一對迷迷濛濛的眼睛,披著件淺藍色的睡袍,看來十分悽苦無告。
“霜霜,”他站住,為她繫好睡衣領口的帶子:“早些去睡吧!明天起來的時候把所有的不快都忘記,你是灑脫的孩子,一次小小的打擊,應該只會使你長成,而不會使你倒下。”
“爸爸,”霜霜輕聲的,幽幽的說:“明天還有明天,明天的明天還有明天,我每一個明天都一樣,在昏昏沉沉中醒來,又在昏昏沉沉中睡去。爸爸,我永不會快樂。”說完,她搖搖頭,頭髮上的水珠摔了何慕天一身。轉過身子,她走進自己的臥室,關上了房門。
何慕天愣了愣,呆呆的站在那兒,望著霜霜的房門,一種痛苦和酸澀的感覺爬上了他的心頭,悽楚的壓迫著他。他茫然的四顧了一下,似乎想找尋什麼足以支撐他的東西,最後,他深深的抽了口氣,喃喃的說:“如果她有一個母親就好了!”閉了閉眼睛,搖了搖頭,他腳步不穩的回到了房間裡。
這個星期天的節目是緊湊而豐富的,按照魏如峰和曉彤的計劃,是:上午九點鐘,曉彤到何家,見見何慕天,也參觀參觀魏如峰居住了多年的屋子,還有與曾有一面之緣的霜霜交交朋友,中午,則留在何家午餐。午飯後,一起去看場電影,逛逛大街,然後去曉彤家裡,在曉彤家晚餐。對曉彤而言,這簡直是個大日子!早晨睜開眼睛來,耀眼的陽光似乎是最好的預兆。翻身下床,為了穿什麼衣服大費周章,穿制服,太不象樣!除了制服,竟無一件可穿的衣服!幸好天氣還很熱,那唯一的一件白紗衣服又派了用場,穿上它,再披一件媽媽的白毛衣,攬鏡自照,居然也亭亭玉立,雅潔溫婉,像魏如峰常說的,是顆小星星,她不自禁的微笑了。
急急的吃了早餐,在母親關懷的凝視下,在曉白抿著嘴角的笑容裡,還有父親蹙著眉裝作不關心的表情中,她匆匆的走出了大門。站在門外,先來一個深呼吸,再找出魏如峰給她畫的那張簡圖,破例的叫了一輛三輪車,到了中山北路。
車子停在何家門口,曉彤跳下車來,付了車錢,瞻望著那庭院深深的大宅子,她有些迷亂和緊張,站在這兩扇闔得嚴嚴的大門前面,她才突然感到自己是那麼渺小寒傖!佇立片刻,她正想伸手按門鈴,大門豁然而開,從裡面疾駛出一輛灰色的小轎車,差點撞到她的身上,她慌忙退到一邊,車子的駕駛座上,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側頭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她有些困惑,望著那飛馳而去的汽車開得沒有影子了,才掉轉頭來。回過頭,她發現大門仍然開著,一個黝黑得像鐵塔似的彪形大漢正倚在門上注視著自己,她囁嚅著,還沒開口,那大漢已咧開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