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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續金瓶梅》藝術結構類似《水滸傳》單線獨傳而不同於《金瓶梅》的千百人合成一傳的複合結構。作者不重形象性格的刻畫,不以家庭為題材,人物大多活動在戰場、禪林、山寨、旅途、郊野,重在寫戰亂離散給人們帶來的苦難。在體裁上雜神魔、世情、演義、筆記於一爐,像一部雜著,或可以說是一部雜體長篇小說。《續金瓶梅》的改寫本《金屋夢》凡例說:“可作語怪小說讀,可作言情小說讀,可作社會小說讀,可作宗教小說讀,可作歷史小說讀,可作哲理小說讀,可作滑稽小說讀,可作政治小說讀。”足以說明《續金瓶梅》內容的雜。

丁耀亢的《續金瓶梅》創作及其小說觀念(2)

這與《金瓶梅》集中表現出的世情小說特點有很大的區別。丁耀亢的小說觀與我們現在的觀念不同,與《金瓶梅》作者也有區別。他把雜文著作《出劫紀略》中《山鬼談》照錄進《續金瓶梅》第五十二回。《續金瓶梅》是他生活經歷的形象概括,又是他政治思想、宗教觀念、情慾觀念的直接闡發,真可以說是一部雜文長篇小說。丁耀亢(1599…1669),字西生,號野鶴,又號紫陽道人、木雞道人,山東諸城人。清順治五年入京師,由順天籍撥貢充旗學教習。順治十年冬,授容城教諭,十一年春就官,後遷福建蕙安知縣。順治十六年十月赴任,走揚州,入姑蘇,訪西湖。第二年未上任,辭官迴轉,此後不再出仕。《續金瓶梅》寫成於順治年間任容城教諭之時。康熙四年(1665)八月,因著《續金瓶梅》致禍下獄,至冬蒙赦獲釋,計一百二十天。“著書取謗身自災,天子赦之焚其稿。”(《七戒吟》)《續金瓶梅》刊行後不久,即遭禁燬,順、康之際原刊本極罕見。傅惜華原藏順治刊本,圖與正文均有殘缺。山東省圖書館藏抄本三部,其中一部為莒縣莊維屏舊藏,筆者曾訪閱過此珍貴抄本。齊魯書社孫言誠氏認為此為原抄本,或者就是稿本,順治刊本是以此抄本為底本刊印的。丁耀亢與著名小說戲曲家李漁(1611…1680)同時而齊名,可並稱“北丁南李”。丁耀亢曲論《嘯臺偶著詞例》比李漁《閒情偶寄》早二十二年。丁氏早於李漁以“結構”為著重,提出“十忌”、“七要”、“六反”。“六反”雲:“清者以濁反;喜者以悲反;福以禍反;君子以小人反;合以離反;繁華以悽清反。”講的是悲喜相間、清濁對比、福禍交錯的藝術辯證法。丁氏還提出“要情景真”,情節奇,“不奇不能動人”的理論。李漁也提出“非奇不傳”(《偶集·詞曲部》),認為奇才能新,新奇才能美。李漁小說刻意求新,失之纖巧,缺乏探索人生、追求理想的崇高宗旨。而丁氏雖也主張“不奇不能動人”,但因立足於動亂的社會現實,關注人性,關心民生疾苦,其小說顯得寬闊博大,有厚重深沉的歷史感。

如果把丁耀亢的小說作為一種文化現象來看,他造就了小說作品的另一種型別,對其“有失演義正體”的特點,不應看成一種缺點,如劉廷璣所說:“道學不成道學,稗官不成稗官”(《在園雜誌》)。現今有的學者也說《續金瓶梅》既像小說又不像小說,是一“重大弊端”(周鈞韜、於潤琦《丁耀亢評傳》)。丁耀亢的小說,不拘格套,自創體制,開綜合、多體制、寫現實、講學問、別善惡這種小說型別之先河。以《感應篇》開首八字為總綱,“無字解”即以形象註解,與圖解作用相類。“以十善菩薩心,別三界苦輪海。”以形象故事,對現實人生的摹寫來說明《感應篇》之思想。翼聖、贊經,以勸世為宗旨,把道學與稗官相結合,確是《續金瓶梅》的一大特點。綜合經史、筆記、長篇小說為一體。就小說而言,又綜合世情、神魔、演義於一體。不拘格套,自成體制。揭示人性之惡與弱點,以悲憫之心關注人生、關注現實、關心政治、指斥時事。在這方面繼承了《金瓶梅》的積極成分。而又認為舊本言情,懲淫而炫情於色。所以,他要消《金瓶梅》亂世的淫心(見第六十四回)。所謂續作,實即是破、是反、是批判。儒釋道歸一,拯救人心。心是善惡禍福之根源所在。引李贄《焚書》曰“借用”,實即接受其童心論、發憤而作論、自然順性論。李贄更多從自然人性角度論人之本心,而丁氏多從倫理道德角度演義彰顯人心之善惡。丁耀亢不愧是明末清初(即十七世紀中葉)的小說大師、文化大師。十七世紀中葉是出大師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李漁、金聖嘆之時代。丁耀亢可與同時代的大師相比肩。我們應認識丁耀亢、理解丁耀亢、科學地實事求是地評價丁耀亢。丁耀亢與其《續金瓶梅》永存於世,力能至於後世。

《三續金瓶梅》:與《金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