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潮點了點頭,不知道懷拙知道他的弟子要跟自己下棋會作何想:“打吧,我也很久沒有跟你師父交談了。”
“師父,我是洛塵。”
電話另一邊的楚懷拙正好郭青榆下棋下得正歡,聽到洛塵來電話,本不欲多理,但聽到洛塵的聲音中似乎藏著深深的疑惑與不解,便示意郭青榆先等等:“洛塵啊,有什麼事,說吧。”
“師父,我突然懷疑起自己的目標,不知道該怎麼樣繼續下棋。”洛塵的離家後久存於心的孤獨終於在此時迸發,抱著電話低聲輕泣。
楚懷拙聽到洛塵微不可聞的哭聲,內心不由得一陣疼,這可是他的弟子呢,遇上什麼不可逾越的阻礙了:“洛塵,為什麼會這樣懷疑?”
洛塵搖搖頭,如果知道大概也就不會這麼迷惘,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的棋,偏離了我要走的和想走的道路,它自己走到了我也想不到的地方。”
“三百六十一顆棋子,就是三百六十一個人,你不是在指揮他們,是他們要落在什麼地方,適合在什麼時候落在什麼地方。不是它偏離了你想要走的道路,而是你偏離了該走的道路。”楚懷拙長嘆一聲,早就知道這個弟子並不是那麼好收的。
洛塵不解楚懷拙的意思,看向身邊的顧翰瀾和程錦潮,見他們也只是搖頭:“師父,棋到底是什麼?”
楚懷拙一怔,這句話洛塵不止問過一遍,他也一直認為,棋到底是什麼應該由洛塵自己去尋找答案,而不是由誰來教他,什麼是棋:“洛塵,棋就是棋,棋是本心,你下棋時心裡想什麼,棋就是什麼。”
洛塵低下頭,捻起一顆棋子,靜靜地看著手中泛著光芒的棋子,心中不由一震:“師父,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可是又不太能抓住,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
楚懷拙聽這話,也沒再說什麼,扔下一句:“你自己的路,自己走,我只能告訴你終點,不能告訴你過程,過程要你自己探索。”把電話一掛,洛塵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嘟嘟”聲,差點就要瘋了,哪裡有這樣的師父,什麼都不管,什麼不能告訴過程,只能告訴終點。
程錦潮笑了笑,看看身邊的顧翰瀾:“看吧,我就說懷拙是個很好的導航燈,但不是一個很優秀的同伴。因為他一直堅稱他是天才,天才往往是一不小心就到了別人一輩子到不了的境界,所以天才沒有過程,只有結果。”記起楚懷拙當年講這話時的情形,程錦潮笑得愈加大聲,忽然又收起了笑,定定地看著洛塵:“我知道了,你也是因為進步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到了別人很艱難才能到達的地步,於是你才會迷惘,才會不知所措,而你的師父又不知道該怎麼引導你,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兒。”
顧翰瀾看著發了瘋一樣的師父,又看看洛塵,洛塵有這麼像天才嗎:“師父,我沒有遇到過他這樣的情形。”
“因為你還不夠天才,你學了九年棋,才學到今天這樣的境界,當初懷拙學棋,只用了三年的時間,追趕上了學棋學了十年的大師兄。而洛塵,竟然只用半年多的時間,有了現在這樣的棋力,想想看,等他學九年棋,會是什麼樣子。”程錦潮故意不說完,留給顧翰瀾去想,顧翰瀾表面謙和,其實骨子裡的傲氣,做師父的怎麼會看不出來。
顧翰瀾聽得心驚,半年……是啊,他從來沒想過,洛塵如果像他一樣學上九年棋,會變成什麼樣的怪物:“師父,那麼洛塵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嗎?”
程錦潮不記得楚懷拙有出現過洛塵這種狀況,搖了搖頭:“不知道,懷拙似乎只是有點呆,還不至於變得洛塵那樣兒。”
“那還是有問題。”顧翰瀾低聲說了句。
程錦潮落坐在棋盤前,手執黑子重重拍了下去,把洛塵從無邊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洛塵,下棋吧。”棋者與棋之間的問題,當然是用棋來解決,何況也實在想不到其它的方式。
顧翰瀾悄悄的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程錦潮和洛塵。
洛塵輕輕一有一手沒一手的應著,程錦潮無奈地搖搖頭,把手中的棋子越拍越響,雖然平時他不喜歡拍子,但今天,他希望用一聲一聲棋子落枰的聲音來敲醒洛塵。
洛塵又眼雖然看著棋盤,心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眼看棋局越來越亂,優勢劣態越來越明顯,洛塵還是沒有絲毫反應。程錦潮要不是憋著,早就摔子而去了,對於這樣一個不尊重棋局和對手的棋手,沒有下的必要,如果洛塵不是楚懷拙的弟子,如果洛塵不是一身迷惘沒辦法解決,程錦潮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客店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