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人都很善良,沒有豪門裡的勾心鬥角和虛情假意。
她怔怔地望著吳大嬸找了個塑膠袋,然後把那條大黑魚裝進去,塞進了她的手裡,塑膠袋的拎處還帶著魚腥味,她其實有些反胃,卻沒有放手。
走出那片熱鬧的區域,四周都有些荒涼起來,他們並排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塑膠袋裡的黑魚還在做著垂死掙扎,不斷蹦躂跳動。
那個時候還沒有公交車,特別是這種面臨拆遷的地方,過往的車輛很少,但他還是陪她在路邊等,不知過了多久,都沒有空車開過。
“我付一個月房租,借住一星期,可以嗎?”她突然轉頭看他,“子琦現在身體不好,有水痘,我想讓她病好再回家,我們應該不會打擾到你的。”
她早已經忘記了,她一天一夜不回家,靳家和蘇家會急成什麼樣子,她突然就不想再回那個牢籠一樣的地方,想住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地方。
即便……這裡的住宿條件糟糕到不能用言詞形容。
路邊,一輛拖拉機噠噠噠地開過,噪音幾乎要蓋過了她的音量。
其實,她的理由很蹩腳,連她自己都聽出來了,更何況是他?
可是,除了這裡,她不知道抱著孩子還能去哪裡,留在靳家,就要天天面對公公婆婆虛以為蛇的和睦,還要冷眼旁觀他人的同情和可憐,她甚至想要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卻也知道父親會天涯海角把她抓回家。
說白了,她什麼地方也去不了,也沒有誰會願意收留她這個燙手的山芋。
好像也只有這幢陳舊的筒子樓能成為她暫時的避風港,讓她暫時遠離那些虛偽的面孔,不去想那些沉重的將來,雖然知道這個要求唐突,但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反正昨晚的狼狽樣都被喬楠看到了,也不怕再丟臉一次。
她難得任性地想著,一雙眼倔倔地直視著他略顯詫異的俊臉。
“這條魚快缺氧死了,還是快回去把它放進水桶裡吧。”
久久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嘀嘀咕咕地說著,徑直把頭低下去,他忍不住想笑,而懷裡的子琦不知何時醒了,正咯咯地笑著。
望著她那懊惱的樣子,他發現自己的心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柔軟,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縱容,但當她重新抬起頭時,他臉上依舊平淡如初。
“我們真的不會給你造成麻煩的,要不……你替我問問,這裡有沒有空房子,我可以花兩倍的租金租一個月。”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孩子往回走,她心中一喜,知道他是默許了她的要求,便跟在他後面一起回去。
筒子樓下依舊很熱鬧,有人跟他們打招呼:“出去散步回來了?”
她只是微笑地點頭,順便跑去井邊對吳大嬸說了聲謝謝。
吳大嬸闊氣地擺著手:“謝什麼謝,都鄰里鄰外的,小喬家媳婦太客氣了。”
這一次,她沒有出言澄清,只是笑笑,然後回到了喬楠的身邊。
那天下午,喬楠去學校圖書館找資料,她則和子琦留在筒子樓裡。
子琦對新環境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牴觸,一雙大眼睛轉啊轉,後來在屋子裡待不住就吵著嚷著要下樓,無奈之下,她只能抱著孩子去樓下。
筒子樓裡住了不少人家,孩子自然也不少,此刻都聚在樓下玩耍,清脆的笑聲一大片,子琦一聽到那笑聲,就激動地扭著身子要過去。
筒子樓旁邊有一棵合歡樹,初夏的黃昏,悶熱的空氣裡滿是淡淡的香味,合歡樹上開滿了粉色的花朵,幾隻麻雀蹲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不停。
她坐在那口古井邊,熱的時候,舀一兩勺井水灑在腳上除熱。
“鴨……鴨……”一陣鈴鐺作響,小子琦搖搖擺擺地向她跑來,一雙小手臂長得開開的,眼睛瞪得溜圓。
她詫異地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子琦竟然說話了!
可是,她喊的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鴨鴨……
吳大嬸捂著嘴笑得一張臉成了褶子,“剛才在那邊看到了一隻野鴨子,一直顛顛地在後面追,我一教,她就會說了,這孩子像她爸爸,真聰明!”
子琦學會走路也才幾個月,跌跌撞撞的,但卻特別喜歡走路,即便是摔倒了也會自己站起來,也不哭,可憐一個額頭撞得青青的一大塊。
“小子琦真可愛,這筒子樓裡的小男孩都喜歡抱她呢!”
“是呀,也不知道誰家的小子這麼好福氣,能把小子琦娶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