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時候他是自己在唱獨角戲,逗著她說話。他說上十句,她總會應上一兩句。只在聊起孩子的時候她的話才多一些,這也是他最喜歡的話題。醫院畢竟不是適合孩子呆的地方,所以不管他再怎麼想念也堅持不讓絮絮來探望,寧可看著弟弟拍來的相片和影片過過眼癮。
在他養病期間頻繁有人來探望,有些可以婉言謝絕有些卻不可以。他知道她不喜歡和人應酬,總會事先告訴她讓她避開。偶有一次碰到,對方又是認識她的,一直拉著她問長問短,末了又說了諸如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話。
蘇若童知道對方說這些話不是無的放矢,陸東躍這回的遭遇無疑為他的未來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幾乎是可以預見的前途無量。
來的人走了,留下一個精緻的果籃。他難得向她提出要求,想吃個蘋果。她向人借了水果刀,從果籃裡挑了個小一些的蘋果慢慢地削起來。她並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人,雖然年幼喪母但父親將她照顧得很好,洗碗拖地都不太讓她做。
削出來的蘋果比原來小了整整兩圈,她捏著看了看,說:“我再削一個。”他卻伸長沒受傷的那隻手生生搶了過來,一口一口地咬著。蘋果口感脆爽,咬到果核的地方時有些酸澀。也許是吃得太快了,蘋果碎末嗆到了喉嚨,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痰裡帶著血絲。
十月,天氣微涼。陸南嘉帶著藥粥來看他,經過護理站時聽護士碎嘴說某床的病人太饞,貪食一個果子害得傷口又裂開,得,繼續住吧。小公子抽了抽嘴角,直接想咆哮回去說你才饞呢你全家都饞。
等看到他哥的時候心情才好些。就這幾天恢復得挺好,氣色什麼的比以前好多了。就是看著有些鬱悶,不太高興的模樣。小公子一邊擰開粥罐一邊勸說這粥雖然難聞難吃,可放的都是真材實料,對傷口癒合快。說了半天沒見他哥回話,扭頭一看,人正站在窗邊繃著臉往下看。
小公子湊過去一看,眼珠子險些沒鼓出來,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二哥或許是順路呢,送大嫂來看你。”
陸東躍沒理他,關上窗戶躺回床上去,抬手遮住眼睛。陸南嘉沒料到他會和孩子似地鬧脾氣,也是知道他心裡難受,更覺得那兩個沒分寸。不過很快陸東躍又坐起來,“把粥給我。”小公子剛奉上小碗和湯匙,外面的腳步聲也由遠及近。
葉行楚先一步推開門,見陸南嘉也在便笑了笑,“南嘉也來了,真巧。”說著讓開身讓後面的人進來,“在路上碰到若童,就順道捎她來。”
陸東躍看著他們,臉上慢慢浮起笑容,“麻煩你了。”葉行楚臉的笑容微滯,“怎麼會是麻煩。”到底是個知趣的人,很快就找機會和陸南嘉一起離開。小公子到了樓下才抱怨:“怎麼她要來不打個電話給我,還這麼巧給你撿著了。”見葉行楚笑得無奈,他又解釋道:“二哥,你別嫌我說話直。你也知道老大看她看得和命一樣,有個風吹草動地他就緊張。我看著都難受,他以前哪是這樣的。”
葉行楚往手上呵了一口氣,說:“我能理解,換我我也不舒服,可今天確實是碰巧。”他拍了拍陸南嘉的肩膀,說:“我下週就出發去某市,長豐準備在那邊立項,我要提前過去盯著。說不定,也有好姑娘在等著我呢。”
他這麼說陸南嘉反而覺得不好受,可他心裡卻清楚這樣的結果是必然。況且樓上那位是他的親大哥,他總是偏心的。
樓上,她沉默地看他喝完最後一口粥,正要上前收的時候他卻按住她的手:“不急,我們說說話。”她看向他的目光坦然,“你想問什麼?”
他動了動嘴唇,臉上浮起一絲尷尬。她輕輕拔開他的手,說道:“我們是在路上遇到的,他也來看你,順道送我來。”他臉上有些掛不住,“我知道了。”
她定定裡地看著他,說道:“有些事我沒必要一再重申,挺沒意思的。你一向是個清醒的人,就算有想不通也只是偶爾,總不會像我一樣老鑽個牛角尖。……你還想和我說什麼?”
他看著她,說道:“今天是十月二十六號,離十月結束還有五天。”
“哦,時間挺快的。”
“我答應你十月份去辦手續,只是十月。”他再次握著她的手腕,不鬆不緊,卻抓得很牢,“只限到這個十月,過期作廢。你考慮清楚了?”
她很清楚他的意圖,想來他等待這一刻也等了很久。其實如果他再狡猾一些,拖到月末的最後一天未嘗不可。但他仍是驕傲的,雖然掙扎反覆卻還是挑在這個時候告訴她: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