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子疊好之後,他又愣神,片刻後又開始重新疊,一邊折騰,嘴裡還一邊自言自語著:“知道了知道了,櫻櫻不喜歡這個模樣的被子是不是,爸爸習慣了,老了記性又差,不生氣不生氣,爸爸重新替櫻櫻疊……”
陸奶奶幾次看著偷偷躲在門外哭,她知道自己這個老伴驕傲強硬了一輩子,到老了只在女兒面前服過軟,如今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心裡的難過比表面上裝出來的堅強要多得多。
閒下來的時間,陸鴻淵總是拖張椅子出來失魂落魄地坐在露臺上,露臺頂上是陸南川派人修的玻璃頂,能擋風遮雨,也能看見夏夜裡最美的星星,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外頭,白天坐晚上坐,颳風下雨都坐著,老人家睨著眼看著屋外被修繕過後的灰黑色大道,期盼著能看見女兒回家。
今晚梁知往山上跑的時候,他也同往常一般安靜地呆在這,暴雨越下越大,他沒來由地心發慌,眼巴巴地往外瞧了許久,倒當真讓他看見了個小女孩,那個和他小女兒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老人家興奮地回走回屋裡把老伴叫到露臺上,自己則什麼都不想地立刻趕出去。
陸奶奶揪著心跟在後頭提醒:“老頭子啊,櫻櫻如今哪怕真的回家來了,算算日子也四十好幾了,方才那分明是十七八的小丫頭,不是咱們女兒啊……”
陸鴻淵腳下頓了頓,沒吭聲,他其實心知肚明,然而卻還是忍不住往外走。
陸家老宅地大,院門和主屋的門之間還得走上好一段距離,好在陸鴻淵早年就修了連線兩頭的通廊,通廊上藤蔓纏繞,軟軟地垂下來,相當有意境。
陸綰櫻小的時候最喜歡坐在這個地方看書,涼風吹,少女笑。
而此刻倒正好替兩位老人遮擋了風雨。
梁知是從小道胡亂跑上來的,陸南川修的平坦大道和她差了個岔口,她踉踉蹌蹌跑到院子門前時,鞋上已經被山泥裹得骯髒不堪。
陸鴻淵迎出去時,腦子裡已經反覆思索了老伴方才說的話,他也知道不會是女兒,可就是存著那麼點不甘心。
然而兩位老人見到梁知的那一刻,已經冷卻一半的心又瞬間劇烈地跳動起來。
此刻不光是陸老爺子激動,連一向淡定的陸奶奶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
太像了,梁知那裹在在羽絨服帽子之下,被雨打溼的蒼白小臉,簡直和陸綰櫻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如今二十出頭,與當年陸綰櫻離家時年紀相仿,看起來當真像看到了同一個人,兩個老人鼻間發酸,眼眶微紅,陸鴻淵都險些將手中柺杖丟到一邊,衝過去給梁知開門。
小姑娘跑了許久,終於見到人了,她在傅勁深面前時喜歡撒嬌,動不動哭鼻子,然而此刻見到其他人,倒是把方才心裡念他時掉的眼淚給憋回去了。
只是臉上仍舊溼漉漉的,大雨淋了一路,哪怕她穿的外套是傅勁深仔仔細細挑選過,最保暖最防水的,裸。露在外頭的小臉始終無法倖免於難。
陸鴻淵話音裡帶著滄桑,可卻充滿了慈愛:“孩子啊,怎麼大晚上的跑出來淋雨呢,快進來。”
小姑娘手上還抱著好不容易才買到的泡麵,陸鴻淵開了院門趕緊將人拉到通廊進來,陸奶奶也顧不上老伴冷不冷了,把原本要給他披上的外套一下套到了梁知。
“謝謝爺爺奶奶,我找不到路了,回不去。”她有禮貌地道謝,少女剛才哭過,大冬天的又淋了一陣雨,此刻鼻音很濃,喊起爺爺奶奶來奶聲奶氣的。
陸奶奶老人家的一顆心都快被暖化了。
“沒事兒沒事兒,跟奶奶進來,奶奶家就在這,外頭雨大,先進來暖和暖和。”
她握著梁知冰冰涼的小手揉搓著替她取暖,而陸鴻淵則是緩緩地彎腰將撒手放在一旁的柺杖撿回起來,另一隻手拎著梁知帶來的一大袋泡麵跟在兩人身後,老人家這二十年來第一次精神抖擻起來。
哪怕這梁知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小毛丫頭,可她真的和自家小女兒長的太像了,兩位老人思念氾濫,幾乎是瞬間就拿出了對待女兒的姿態來對待她。
梁知看見了趕忙伸手:“爺爺我來提,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爺爺年輕的時候,去國外維和打仗的,孩子你放心跟著我們,一會兒進去,讓奶奶領你洗個澡,看這淋的,頭髮都溼透了。”
這是陸奶奶許久沒見過的,容光煥發的陸鴻淵。
奶奶挽著梁知的手進去,暴雨似乎捉弄人似的,方才她在外頭走時雨勢迅猛,如今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