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穿著純白的緞料禮服,逐一透過涼亭,停下來襝裙為禮,而後在如雷的掌聲中,步下撒著玫瑰花瓣的臺階,挽著父兄的手臂,步入舞廳。
伊莎朝她哥哥的好朋友優雅地微笑。在這之前,他一直只將她視為煩人精,登時改變了心意。薛苓雅在行禮時略微絆到裙襬,令她懊惱不已,但她可是譚氏女子學院教育出來的,依舊優雅地微笑。史瑪麗雖然有些暴牙,倒也吸引了一些仕紳的注意和仰慕。
「韋凱琳小姐。」
紐約的紳士幾不可覺地頓了一下,仰首翹望。波士頓、費城和巴爾的摩的紳士感覺似乎有某種不尋常的事要發生了,也紛紛屏息以待。
她由涼亭的陰影裡走出來,停在臺階頂端。他們立刻注意到她和其它人都不一樣。這不是會馴服地伏在男人胸前的柔順家貓,而是會讓男人血液沸騰的慓悍野貓。柔順如絲的黑髮綰在頭頂,用一把銀梳固定,卻又留下絲縷下垂。性感的紫眸攝魂奪魄,紅唇嬌豔欲滴,令人想要深深掬飲。雪白色的緞料禮服裝飾著和她眼眸同色的紫羅蘭緞帶,心形的領口半露出飽滿的酥胸,蕾絲水袖隨意下垂,微露出戴著手套的纖細手腕。
伍律師的小兒子走向前,擔任護花使者。多數的紳士注意到她的步伐似乎比一般女性大──但還不至於失禮。她微側起頭,對眾人嫣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這一刻,每個男人都想要她只為他一個人笑,儘管淑女應該只能抿唇淺笑。她吸引了在座每個男士的目光,只有伍律師一直板著臉不看她。
來自波士頓、費城和巴爾的摩的紳士紛紛追問有關韋凱琳小姐的一切,但紐約的紳士卻含糊其詞。有的說譚氏女子學院不該讓一名南方人加入,然而她是「傳教士山英雄」的被監護人……
接著他們的談論變得較為私密。她確實是個大美人,令人目不轉睛。但你不覺得她會是個危險的妻子嗎?年紀大了點、野了點,恐怕不會聽丈夫的話。而且有這麼一位妻子等在家裡,男人又怎能有心工作?
如果她肯乖乖等的話。
來自波士頓、費城和巴爾的摩的紳士逐漸瞭解更多。過去六個星期來,韋小姐吸引了紐約多位黃金單身漢的興趣。他們有的出身名流世家,有的是豪富之門,但奇怪的是,她對他們視若無睹,芳心青睞的反而是一些最不起眼的男人……像是出身沒落世家,而且在母親去世後,就無法自己作任何決定的馬柏特,以及無錢無勢、長相平庸,說話還會結巴的何契安。韋小姐的品味委實令人難解……
母親們則大多鬆了口氣。噢,她們喜歡活潑的韋小姐,但她恐怕無法成為好媳婦。她似乎總是會勾到裙襬,或丟了隻手套。她的黑髮就是無法整整齊齊,總會有一綹垂在耳後或額前。還有她會在說話時直視對方的眼睛……令人不自在極了。不,韋小姐絕不會是適合她們兒子的妻子。
韋凱琳很清楚她們的想法,但她不怪她們。在學院裡待了三年的時間,她甚至可以瞭解。此刻她的舞伴是沒長相、沒錢財、又沒人才的何契安,而且他正專注地數拍子,害怕踩到女伴的腳趾。
何先生顛躓了一下。過去三年來,伊莎將她教得很好,凱琳不著痕跡地引導他重新跟上音樂。她對他綻開明媚的笑容,不讓何先生髮覺事實上帶舞的人是她,而不是他。可憐的何先生絕不會知道他差點成了她挑中的丈夫人選。如果他再笨一點,她就會選擇他了,因為他的個性真的很不錯,但看來馬柏特會比較合適。
她望向獨自站在一旁,等著她應允他下一支舞的馬柏特,感到心頭熟悉的沉重。馬柏特幾乎和她一樣高,年過四十,小腹突出。他一直生活在他母親的陰影下,她去世之後,他急需一個女人填補她的位置。凱琳已決定成為那個人。
伊莎一直很不贊成,指出凱琳可以挑選上打比馬先生更有錢、條件也更好的紳士,但伊莎瞭解她的選擇。為了得回「日升之光」,凱琳必須在婚姻中獲得權力,而非財富。她需要的是會俯首聽命的丈夫,不是被預期在家中當個馴服的妻子。
她知道她可以輕易說服馬柏特用她的信託基金買回「日升之光」,甚至說服他搬到南卡羅萊納長住,也因此她強抑下對他的憎惡感。等晚宴過後,她會帶他到接待廳看尼加拉瓜瀑布的壁畫,接著巧妙地引導他談起婚事。她已發現操縱男人事實上不難。一個月後,她就可以回到「日升之光」。
不幸的是,她將會是以馬太太的身分回去。
她不願去想前天接到的白肯恩的來信。她極少收到他的信,而且他的信總是千篇一律,重複譚夫人按季寄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