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直到聽到她的話。
「我在森林裡遇到這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她面帶愁色,拂去臉上的髮絲說。
釧枝交叉雙臂,想像這世上最恐怖的東西。幼年曾經遭遇到可怕的海嘯,所以,他怕水。窗戶玻璃上滑落的雨水,打在遠方海岸線的海浪;不知來自哪裡流過水龍頭而溢位的水——他只要想像自己被大量的水吞噬,就感到無比恐怖。但是這只是他個人的恐懼,跟她所說的那種恐怖應該不一樣。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的確。」她露出惡魔般的笑容。「的確是你無法想像的東西。」
身體的傷雖然日漸痊癒,但心靈上所受的傷,似乎仍對她的精神造成相當大的影響,但是她並沒有驚惶失措,她的心猶如刀鋒一般,變得更冰冷、清澈。
從小開始,她便充滿了某種神秘的氛圍。成熟的舉止、好奇心旺盛的性格,高竿的惡意行為,使她承受其他孩子的異樣眼光。當孩子們長大,瞭解人情世故之後,更是將她視為異端。因為,她不畏懼那個可怕的森林。當時,釧枝對她是異端的說法,抱持著不置可否的態度,但他還是在某次機會中間她,為什麼不害怕森林。答案很簡單:因為森林很美。但是,釧枝不瞭解這句話的意思。美麗,這個詞彙中的情感,他早在不知何時丟失了。
她有很多不可理解的部分。她的性格、感性、言行,或是絕無僅有的氛圍……這些,恐怕今後也無法理解吧,釧枝想。從她失去雙眼開始,她就成了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了。受傷的打擊之大不在話下,但是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視力使她進臻於完美。明明在眼前,卻又像是身在遠方。現在,在這充滿靜謐的世界中,專心聆聽雨聲的她,看起來宛如空氣或光,或是想摸也摸不著的朦朧物體。
她在森林裡到底遇到了什麼?
她自己這麼說了。
「在一個月色絕美的夜,我走進了森林。」
「為什麼到森林去?」
「這是我的習慣。」
她一向有深夜在外徘徊的嗜好,似乎以為這麼做就能探查到那個世界的秘密。當時,她的眼睛還看得見。
「一留神時,才發覺自己已經來到森林的深處。森林深處的綠意比入口要濃密,所以我才知道的。從樹梢間洩下的月光中,我在追逐著一個人影。我已經不記得是為了追他才進森林,還是在路上發現了他才開始追的。總之,是他引誘我進到森林深處的。」
「他?」
「你知道吧?就是住在禁忌森林裡的那個人。」
「你是說『偵探』?」
傳說森林裡住著一個守林人。他才是在暗處控制整個小鎮居民的統治者——「偵探」。
沒有人知道「偵探」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為什麼住在那裡、他的習性、真面目,誰也不知道。大多數鎮民只知道,他住在森林的深處。據說,大家不能踏入森林,也因為那是「偵探」的領地。
從某種意義來說,「偵探」就是恐懼的來源。「偵探」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小鎮。而且「偵探」審判鎮民,審判的理由只有「偵探」知道。鎮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審判裁決的處罰,一定得死。所以誰也不敢接近森林。
「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要故意進入『偵探』的森林。」釧枝平靜地說,「但是,你追的人影,真的是『偵探』嗎?」
「我想,除了我之外,只有『偵探』能在森林裡自由來去。」
「你怎麼知道是他?說不定是個女人。」
「只是直覺。沒有別的理由。」
「好吧。至少我知道『偵探』不是怪物之類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釧枝還是不太確定。
真的是「偵探」嗎?
說起來,「偵探」到底是什麼?
釧枝發起呆來,在腦海中將「偵探」描繪成一個黑暗的人影。
她繼續說:「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所以,我便悄悄地跟在他後面。這個人名叫『偵探』卻沒發現我,所謂的『偵探』不過爾爾。」
只有無知小童和她敢如此冒大不題地褻瀆「偵探」。但是釧枝並沒有打算勸諫她,因為她一向如此。
「突然間我失去了他的蹤影。畢竟以我的腳力還是追不上他。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獨自走在森林裡。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哪個方向走,身上也沒有帶指南針等有用的工具。就算帶了,我也分不清楚哪邊是東西南北。我只好一直往前走。」
「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