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殺那個男人,因為她一直哭。
是啊,她也才十六歲,本應該活在象牙塔裡的年紀,卻跟著他經了腥風血雨。
她沒有怪他,只是經常做夢,睡著睡著便哭醒了,然後抱著他,一直瑟瑟發抖,他慌了神,不停地哄她,不停地認錯。
“笙笙,你別怕。”
“我以後不會了。”
“我都聽你,再也不犯錯了。”
“你別哭好不好?”
“我不傷人,我再也不傷人了……”
她哭著喊他:“時瑾。”
“我在,我在。”
他跪在她雙膝前,抬頭看她。
她卻什麼都不說,流著淚,一遍一遍擦他的手,她說,有好多血……
沒有血,他早就洗乾淨了。
從那之後,她經常出現幻覺,是抑鬱症的中期症狀。
時瑾不敢告訴她,他的手早就染過血了,那麼多想闖進這棟小樓的人,除了她求情的那一個,剩下的全部都非死即傷。他甚至還會憑空懷疑,總覺得這個宅子裡的人都想害她,他想把他們都殺光,像把她藏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瘋狂又極端。
心理醫生說,這是偏執型人格障礙的初期症狀,若是不控制,以後會有情緒控制障礙,甚至會狂躁暴力。
醫生給他開了很多藥,他全部扔了,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染上了煙癮,抽最烈的煙,玩命似的抽。
“為什麼抽菸?”
夜深人靜,女孩沙啞的嗓音響在身後。
他回頭,已經來不及熄滅指尖的煙,便也沒有躲,一隻手夾著煙,用另一隻手抱她,她太瘦,腰特別細,一隻手就能環住,說:“不為什麼。”
她歪著頭看他:“時瑾,我以前不喜歡別人抽菸的,不過,你抽菸的樣子很好看。”
“那我以後只在你面前抽。”
她點頭,仰著頭看他抽菸。
十八歲的時瑾,五官已經長得很精緻了,眉眼立體,漂亮得不像話,他的眼睛很黑,是毫無一點雜質的濃墨色,抽菸時,會微微眯起眼,煙霧繚繞朦朧了眼瞳,添了一些迷離,像只妖。
她問過時瑾,煙癮是不是很重。
他搖頭,說不是。
可她看見了菸灰缸裡的菸頭,滿得很快。
那天她睡醒,時瑾不在身邊,他在閣樓的窗前抽菸。
“味道好嗎?”她走過去。
他搖頭:“又苦又澀。”
“給我嚐嚐。”
她趴在他身上,去搶他的煙,他笑著躲開,抱著她哄:“笙笙,別碰,對身體不好。”
她仰著下巴:“那你為什麼抽?”
“不是你說我抽菸好看嗎?”他把菸蒂捻滅,吐出菸圈,然後俯身去吻她。
確實,又苦又澀,還很嗆人。
她卻不躲,乖乖張開嘴,與他親吻糾纏,
“時瑾。”
“嗯。”
“戒了吧,我不喜歡煙味。”她怕他生病,煙抽多了不好。
“好。”
那時的時瑾,執掌著秦家,生殺予奪,無人能置喙。
他說:“笙笙,我只聽你的。”
偏執成狂。
又如何呢,他願意。
天上弦月正圓,人影成雙。
姜九笙仰頭,月光與時瑾一起映進眼底:“所以說,你是因為我才患了偏執症嗎?”
時瑾搖頭:“不完全是。”
她一知半解。
他摩挲著她的手,有些涼,握著揣進了衣襬裡:“笙笙,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在我八歲的時候秦行就選中了我。”
“記得。”
“因為我殺人不眨眼。”時瑾停頓了須臾,“我第一次開槍的時候,只有八歲大,那個人是殺害我母親的兇手,我對著他開了兩槍,差點取了他的命,那是我第一次失控,除了殺人,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
她驚訝住。
時瑾只是揉揉她的皺眉,語氣平靜得好似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應該是從那時候開始,就埋下了病因。”
“你母親不是意外去世嗎?”她記得時瑾說過,她母親帶他出逃時出了意外,她當時只以為是偶然。
時瑾搖了搖頭:“她是被秦行下令處死的。”本來不想告訴她的,秦家的水太髒,他不願意她知曉太多。
“為什麼?”她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