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好聽。”趁機脫離了慕昕的“魔掌”,未滿十歲的慕碧一溜煙跑到爹孃的身邊,她尋求了庇護,倒也不忘煞有其事地衝著慕修點著頭。
“……”慕修默默無言地瞅著一臉認真的妹子,心想,難得他這三弟同四妹還有意見一致的時候。
然後,他下意識地望向看似置身事外的慕容,恰逢日漸成熟的少年抬眼與之四目相接。
下一刻,慕修就忍不住抽了抽眉角。
只緣他清楚地看見,連那個向來不喜好多管閒事的二弟,此刻也讓那雙杏眼之中透著隱隱的認同。
府修……真的有這麼不順耳嗎?
他將這個名字在心下反覆咀嚼了幾遍,漸漸覺著還真是不怎麼動聽——至少比起“慕修”而言。
可是,他的雙親總不見得也是認為更改後的名字不夠悅耳,所以就……
“當初你們的母親沒有改名,也是因為‘府朝棲’不好聽。”讓慕修始料未及的是,畢無莊這就直言不諱地道出了他的心中所思。
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瞬間無言以對,他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了他那比父親正經一些的母親,似乎是意圖證實父親所言之真偽。
“是你覺得不好聽吧?”慕朝棲面色如常地看了看夫君,故作嗔怪道。
“是是是……是為夫挑撥了夫人同群臣之間的關係……”畢無莊也不否認,旋即笑逐顏開地認下了。
慕朝棲似是微瞪了男子一眼,面上卻仍是掛著淡淡的微笑。
眼瞅著兩鬢微白的父母在他們四個孩子面前坦然地進行著眉目傳情之事,慕修忽然覺得他好像是找錯了商議的物件。
片刻後,慕朝棲先行自與夫君的情感交流中抽離出身,並且及時留意到了長子無可奈何的神色。
她終於斂了斂笑容,轉而定神輕喚:“修兒。”
慕修恍然抬眼回神,拱手應聲:“是,母皇。”
注視著眉宇間已越發酷似夫君年輕時的兒子,傾聽著他從容不迫的應答,慕朝棲驀然萌生了些許對歲月的感慨。
“你記著,輔國的臣民們,不會當真計較當權者姓甚名誰,他們所求的,不過是安居樂業、風調雨順。”
慕修微愣,隨即頓悟。
是啊!他為何要對一個姓氏耿耿於懷、患得患失?只要他繼位之後勵精圖治,像爹孃那樣一心為國為民,後人如何言說,便自有天理公道來判。
“孩兒明白了。”此言一出,男子的眼中和心裡都不再存有迷茫。
“明白就好。”揚唇含笑的女子略作頷首,接著徐徐站起身來,“今個兒剛好是十五,晚上留在爹孃這兒,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團圓飯。”她頓了頓,牽著女兒的手來到了長子的跟前,“順便商量商量,今年你們倆的生辰,要如何過。”
“好啊好啊!”不料兩個當事人尚未發話,一邊的慕昕卻是頭一個搶了先,“碧兒,三哥正要問你,今年生辰想要哪兒的夜明珠呀?”
“我不要夜明珠!!!”一聽到“夜明珠”仨字兒就炸毛的女孩立馬雙目圓睜,緊接著便扭頭拉扯著孃親的衣袖撒起嬌來,“孃親——你看三哥,他老是捉弄我——”
慕朝棲聞言笑而不語,只是抬手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發叢。
“誒!這話可冤枉人哪!我送你禮物,怎麼就成捉弄你了啊?”
“我不管!你……你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怎麼著了啊?”
“你……你這個壞人!”
看著一雙小兒女嘰嘰喳喳地在耳邊爭執著,素來喜歡清淨的慕朝棲卻情不自禁地笑彎了眉眼。
上蒼如此眷顧,讓她終得兒女繞膝、伊人相守。
有了他們的相伴一生,無論是那些她曾經恨過的人,還是那些曾經愛過她的人,她似乎都可以放下了。
想起前幾年裡畢無莊隻身外出前去探望兄長的過往,想起這些年來她每年為陸修掃墓的堅持,想起婆婆在臨終前對畢無莊說的那句“別叫‘前輩’了,聽著寒磣”……不知何故,她回憶著昔日種種,竟忽覺釋然。
而這時,她的小女兒已經不由分說地將她的長子、次子雙雙拉入了“戰局”,她今生的摯愛業已從背後輕輕圈住了她的身子。
“在想什麼?”與愛妻一道望著他們那四個或嬉鬧或被迫嬉鬧的孩子,畢無莊柔聲詢問。
慕朝棲回眸嫣然一笑,隨後轉過腦袋,輕柔地握住男子已略顯蒼老的大掌,靜靜地靠入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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