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季楷將回信發出去,愉快地放下手機,看著窗外的都市風景。無數摩天大樓延伸開去,直插雲霄,玻璃幕牆反射著西斜的陽光,有些刺眼。
鄒森打完電話,好奇地問:“浪子,什麼事這麼高興?”
孫季楷笑了笑,敷衍道:“在網上看了一篇好文章,有些開心。”
“是嗎?我還以為你找到女朋友了呢。”鄒森喝了一口咖啡,“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們說好了,晚上去七香亭喝酒。她今天會帶幾個姐妹一起熱鬧熱鬧,你也跟我去玩玩吧。”
孫季楷想了想,沒有推託,點頭說好。
七香亭是帝都新建的酒吧一條街,生意非常火爆。據說白天十分清靜,但只要一入夜,這裡的氣氛便完全不一樣了。空氣裡都是歌舞昇平的因子,讓人心裡的慾望直往上躥。
鄒森的女朋友很年輕,也很漂亮,算是近年來比較穩定的一個。兩人交往了小半年,據說已經同居,不過完全沒有結婚的跡象。現在不婚主義的人太多了,像鄒森這樣的男人,雖然拈花惹草,風流瀟灑,但是願意找個伴一起生活,已經算是正常人了。當然,像他這樣炙手可熱的鑽石單身漢自然很挑剔,不會委屈自己,稍覺不合適便會分手,因此換女人換得很勤。以他的個人條件,找什麼樣的女人都會有,那真是要小美女有小美女,要女強人有女強人。
孫季楷與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他總覺得自己在這個繁華的世界裡不過是匆匆過客,所以沒有他們那麼強烈的追求財富地位的慾望。
他一直保持微笑,懶懶地喝著酒,看著他們不停地笑鬧。
鄒森的女友忽然注意到他,於是推一推身旁的男友,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鄒森笑著點頭,朝他招招手,“浪子,過來,替我招呼一下這位美女。”
孫季楷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
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坐著一位沉默的長髮女子。她很瘦,穿著薑黃色長大衣,筆直的長髮披垂在臉頰兩端,讓人看不清她的相貌。通常女人長得不好看才會這樣遮掩,這麼甘於被人冷落吧。孫季楷想著,生出了一點點同情心。也罷,他就做個好人吧,反正他對在座的女士都沒什麼覬覦之心。
他移坐過去,舉杯朝她晃了晃,聲音低沉,“你好。”
她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神情溫和。她的眼睛很大,眼窩深陷,鼻樑纖細,尖尖地翹起,嘴唇如弓,十分性感。她拿起杯子來與他碰了碰,喝了一大口。
他微微一挑眉,“看上去你酒量很好。”
“一般吧。”她有些懶懶的。
孫季楷本就是個懶人,從來不喜歡應酬,見她沒什麼興致,便慵懶地往後一靠,也不再言語。
兩人各顧各,默默地喝了一會兒酒。有歌手熱熱鬧鬧地在前面的小舞臺唱歌,鄒森他們便跟著唱,一時嘈雜不堪,吵得令人心煩。
她淡淡地看著那些歌手,忽然轉頭問:“你也是鄒森那家公司的?”
“不是。”孫季楷懶洋洋地回答,“我寫點東西,他幫我出版。”
“哦。”她點了點頭,“原來是作家。”
“作家談不上,算是寫手吧。”孫季楷實話實說,“我寫的東西並沒有什麼深刻的人生哲理,大家看個熱鬧吧。”
她又微微點頭,不再多說。
這時,鄒森划拳劃輸了,被他女朋友整治得狼狽萬狀,圍觀的大小美女和出版公司的精英們笑得東倒西歪。
她也笑起來。
孫季楷覺得他們之間的對答與網路上的社交媒體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們彼此不知道姓名,不知道職業,今晚之後也許就永不再見,所以可以在黯淡的燈光下放下面具,說些真實的閒話。這是很好的一種感覺,怪不得七香亭總是夜夜笙歌。
他問她,“你呢?是做什麼的?”
“我?什麼都不做。”她看上去更懶了。
“哦。”孫季楷便不再問下去了。
她偏一偏頭,“我不是故意隱瞞,的確我現在什麼都沒做。”
孫季楷看向她,“是辭職了?”她身上有種商界精英的味道,不像長期在家的宅女或是遊手好閒的浪|女。
“對。”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孫季楷隨口問:“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她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上,平淡地說:“人家的老婆。”
“什麼?”他沒聽明白。
她懶懶地笑,“做人家的老婆。”
這個答案有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