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四野暗沉，只有頭上一彎玄月投下朦朧銀輝，薄薄一層鋪陳人世，把人心上的冷也漸次勾出。

身處停靠在那卡鎮郊外的囚車裡，菲力仰頭望月，他在暗自斟酌今夜是否還要冒險運用夢魘去看望艾瑞安，昨夜情形太過危險，他不但感受到了斥候的存在，而且還有窗外潛伏的三名殺手，這使得他再度想起雅丘陵戰役最膠著時，自己遇襲一事，如果當時有殺手與斥候如此警覺，自己斷不會被魔王襲擊成功，最終喪命。

“菲力，你在想什麼？”彼得睜開獨眼，亦仰頭望向天上玄月。

菲力是不需要去向彼得隱瞞的，他將心裡思量告知於他，甚至希望能獲得他的建議，“我很想今夜去看望艾瑞安，不過昨夜極為兇險，所以，我在考慮……”

“哈，勇敢的菲力也有猶豫不決的時候。”彼得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來的兩顆獠牙被朦朧月光鍍上一層冷輝。

菲力看著他，眼神裡透著清冷，他不忍心去看彼得黑窟窿似的右眼窩，只要稍稍瞥見一眼，他便要心疼到無力再去思考，彼得說得多，他確實是有了太多的猶豫不決，心也不再似從前堅毅如鋼鐵，“是呀，彼得，我雖然很是思念艾瑞安，也甘願犯險，可是，我不能讓艾瑞安陪著我一起冒險，就像當初的你一樣，若我不是一意孤行，接受精靈的勸告，你也就不會失去你太陽般的右眼。”

說到底，菲力還是在惦記著他的這點傷，渾身透著哀傷的菲力令彼得很為難，他可不希望他的主人總是一看他就變成苦瓜臉。

“菲力，收起你氾濫的同情心，說了多少回，我可不需要你可憐，也不需要你抱歉，我願意保持這個樣子，希望你也別介意我的殘疾。”

彼得的話說起來總是很冷，感覺像是刀鋒，菲力早已適應，甚至在其中聽到了溫情，“彼得，我很希望能為你找到一個合適做眼珠的珠子，只是現在我卻被關在了這裡，或許只有等到了岡底斯城才能尋到了。”

“啊，菲力，我真是受夠了，你為什麼就這麼在乎我缺了一隻眼的這件事呢，你不覺得這很酷嗎？想想那些海盜的傳說，那邪惡的海盜頭子就有瞎了一隻眼的，與其為我找珠子做假眼，還不如為我準備一隻眼罩來得帥些。”

話題越聊越遠，夜色愈來愈深，菲力卻無法從對彼得的歉意中抽回，尤其聽到他要找眼罩來戴更覺虧欠。

“好吧，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為你準備眼罩，不過，珠子也一定是要找的。”

彼得被菲力鬧得哭笑不得，“你以前身為國王時，也是如此？”

“哦，不……”不過一年多時間，再回憶當日身為費朗時的種種，菲力恍如隔世，也確實已是隔世，“那個時候每日裡考慮國家大事，佈陣對敵，很少能有時間想想愛人的心情，朋友的感受。”

彼得聽罷點點頭，“彼得當日亦是如此，他每日只有在朝堂之上聽大臣稟報時，才有時間用他佩戴有太陽鑽戒的手為我捋捋毛。”

“可是他卻有時間同他的情人談情說愛？”

彼得用獨眼白了菲力一眼，“你為何會變得如此尖酸刻薄？”

菲力聳聳肩，“可能現在我有時間去看到事情的本質吧，所謂的沒時間也只是一種藉口而已，只要真的想去做，時間不是問題，甚至可以說任何事都不是問題。”

“菲力，你想得太多了……”彼得攔住菲力，不想聽他再說下去。

“是嗎？所以，擔心和冒險也不會是理由……”菲力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我或許可以想到一個解決辦法，相思之苦連我都難以忍受，何況懷有身孕急需要丈夫安慰的艾瑞安。”

“不，菲力，你不可以去冒險，還有小半個月就要趕到岡底斯城了，你沒必要急於一時。”彼得說到激動處，不禁站起身來，他把毛絨絨的爪子搭在菲力的腿上，身子前傾仰起頭與菲力對視，他的獨眼讓菲力心上不由一疼，思維也跟著凝滯起來。

“彼得，你誤會了，我現在不是要去艾瑞安的夢裡，而是要去羅素公爵的夢裡，我可以潛伏於他的夢中，看清他的內心，如果運用得好，我亦可以由他的夢中進入到艾瑞安的夢中，如此，不但安全無比，還極為對我有利。”菲力說得興奮，他的星眸裡熠熠生輝，比晦暗的月亮不知要明亮多少倍。

彼得失望地搖頭，“菲力，你這是為愛要瘋的節奏。”

“彼得，你是不是沒有過心愛之人……哦，不，是心愛之貓。”菲力對於彼得地過往好奇起來，他那總是驕傲的性子恐怕也很難交到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