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甘奇文章只是稀鬆平常,那該多好?
取與不取,本就是各位考官主觀上的評判,若是甘奇文章不那麼出彩,只算一般,甚至中等偏上。
幾個考官也就不必如此為難了,說不取就不取。中等偏上也不取,就算來日有人來問,雞蛋裡跳骨頭,也給你搪塞過去。
奈何,奈何甘奇就是這麼爭氣,一篇《制度強國論》,就是這麼出眾,出眾到案首解元的地步,超越了所有人。若真不取,但有人來問,如何也解釋不過去,但凡來個有點水平的讀書人看一遍,也不可能覺得甘奇這篇寫得不好。
為難不已的幾人,依舊還在面面相覷,甚至都沒有心思再去揭其他試卷的名字,都盯著這一份試卷在看。
許久之後,終於有人開口說話了:“取吧,還是取了吧!本就是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官若當不自在,咱們也還總有一點清名在,若是真事發了,連這點讀書人的清名都沒有了,往後還如何出門去見人?”
得罪韓琦,興許被調到一個鳥不拉屎的職位上去,或者韓琦當朝的時期,永遠也別想晉升,最不濟,辭官回家。但是這些人都是正統的進士出身,就算沒有官職,在社會上怎麼混都混得下去,哪怕當個教師,那也是最好的教師,尋常人家來請,禮輕了理都不理。
但是一個讀書人一旦坐實了德行有虧、品性有失的罪名,那就真的徹底毀了。
“我看還是取之不得,咱們都是什麼人物?哪裡得罪得起韓相公?諸位,你們都想想,想想昔日寒窗之苦,想想多少人在身後等著吃飯?十幾年幾十年寒窗苦讀,又是為了什麼?咱們幾人,也算得好友,說句內心不該說的話語,且不說交好韓相公有大多的好處,但也不能真的因為此人,葬送了你我幾人的前程不是?”
這一語,當真說得掏心掏肺,雖然還要隱藏,卻已經很是赤裸裸,眾人又是一番沉默。
沉默之後,總要有人說話:“我倒是有一計,既不把韓相公徹底得罪了,又給咱們自己留一條後路,來日即便有人來問,也有話語去說。”
“還有如此好計?”
“快說快說,還賣什麼關子?”
“取之,取之上榜,但是最後一名。諸位看看如何?”
一人擊掌說道:“好辦法,當真好辦法。如此勉強算是兩全其美了,那韓相公派人來,也只是雲山霧罩的暗示一番,咱們就當是沒有真正聽懂,把甘道堅放在最後一名,那就算是咱們幫韓相公成了此事,韓相公若是派人再來問,咱們就說會錯了意思,這也只怪韓相公派的人沒有說清楚。”
“對,就這般安排。若是有人來問甘道堅之事,這不已經中舉了嗎?還有何要說?總不能揪著這個排名不放吧?非要說咱們不該把他排在末尾?如此想來,也好搪塞。”
“好,就如此辦,當真解我一大心結。唉……”
“中了舉之後,會試就不是咱們的事情了,由得別人去為難吧。”
幾個人皆是大氣一鬆,繼續商議著其他人的名次問題。
待得名次全部排好,就要送到新任知府歐陽修那裡去稽核了。
幾個考官站在一旁,等著歐陽修去看。
歐陽修倒也不懶,依照排名,從高到低,每一篇也都翻上一遍,喜歡的就認真多看幾眼,不喜歡的就少看幾眼,他是知過貢舉的人,會試的主考官,這考舉人的事情,對他來說就算不得什麼了。
歐陽修也時不時提出一點小意見,具體名次上,倒也沒有什麼大意見。
只是翻到最後一份試卷的時候,歐陽修微微皺起了眉頭,停頓了片刻。幾個閱卷考官此時皆是面色一變,緊盯著歐陽修。
甘奇甘道堅,最後一名,再看答題內容,一筆並不十分好的字,一篇極佳的文章。
歐陽修微微一抬手:“呃……”
不知是不是心虛,立馬有人答道:“歐陽學士,怎麼了?”
歐陽修忽然又把手放了下來,說道:“沒什麼,就這樣吧,把榜放出去。”
幾人大氣一鬆,歐陽修這一關過了,那就算是妥了。若是歐陽修忽然把甘奇名次提起來了,那就真的麻煩了。
歐陽修剛才顯然是想說什麼,最後又沒有說,為何?
人,終究是感情動物。
甘奇顯然是把歐陽修得罪了,歐陽修幾次與甘奇說,讓甘奇沒事多去他府中坐坐,沒事多與曾鞏多走動,多來府中聽講。
但是,甘奇每日忙前忙後,甚至還去打仗,就是一次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