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你要辭官?!”說完這句話的皇帝倏地從龍椅上站起,邁著大步從上面走了下來。
賀硯鈞站在那裡,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光芒,整個人也鬍子拉碴的,彷彿一具行屍走肉。
“到底是為何!”皇帝緊蹙著眉。
他完全想不明白賀硯鈞一個三元及第還成了心腹重臣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連官都不做了。
“我娘子,他丟了。”說完這六個字的賀硯鈞眼圈發紅,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丟了?”皇帝先是一怔又滿心莫名,這麼大的人還能走丟了?
賀硯鈞頹然的站在那裡,低聲喃喃道:“他惱了我,寫下和離書就不要我了。”
皇帝聽完這話,險些快被氣笑了。
慕氏是他親封的五品誥命,不管是賀硯鈞要休妻還是兩個人要和離,都要得他硃筆御批。
現下就因為惱了自家相公,自己寫了和離書就這樣走了?
果然能獨自打退兩個賊人的婦人,從頭到尾都不是一般人。
看賀硯鈞這副樣子,這三天沒來上朝肯定也是找慕氏去了。
皇帝深蹙著眉,嚴肅道:“辭官這事朕不準!”說完他語氣又緩了些,“你自己人單力薄,朕派人幫你找。”
沒想到賀硯鈞此時卻跪地推辭,“微臣不敢勞煩皇上。”
慕珏以男兒身被封了誥命,是欺君之罪,若是被皇上知曉必定龍顏大怒。
皇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罷了,既如此,朕便再給你一月時間讓你尋妻。”
賀硯鈞垂頭,“皇上,臣今日所得一切皆乃髮妻所助。”
他的嗓音哽咽中帶著顫意,“如今他走了,微臣一日不見便不得安心。”
皇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急道:“世間女子何其之多,賀卿你日後前途無量,又何必執著於一個要與你和離的娘子?”
賀硯鈞紅著眼睛抬起頭,“窮極一生,他都是微臣的心中執念。”
皇帝無奈的闔了闔眼睛,他早就知曉賀硯鈞喜歡他娘子,沒曾想竟專情到如此地步。
“賀卿。”皇上頭一次如此耐著性子挽留,“你若辭了官,就這麼天南地北的去找他,若是有一日慕氏後悔了又來尋你,你們兩人豈不是就此錯過?”
他拍了拍賀硯鈞的肩膀,“不如就留在這朝堂之上,待你位極人臣的那一日,要尋何人會尋不到?”
賀硯鈞垂著眸子,不發一語。
皇帝嘆氣,“你回去好好想想朕的話,這一個月你就不必來上朝了。”
賀硯鈞失魂落魄的行禮,踉踉蹌蹌的走出了殿門。
邁出門檻的時候還險些跌倒,被總領太監一把扶住。
出了皇宮,賀硯鈞又強撐著精神在大街上找了起來,遇到客棧店鋪就拿出自己畫好的畫像反覆詢問,就這樣一直找到宵禁。
回到家中,周氏一聽開門的聲音就立刻走了出來,滿臉焦急道:“硯兒,媳婦找到了嗎?”
賀硯鈞垂著眼睛搖了搖頭,然後僵硬的走回了他與慕珏的房間。
周氏抬袖擦了擦臉,轉身去廚房端了一個托盤進來。
“娘,我會吃的,您回去罷。”
周氏站在一旁,眼睛一片紅腫,她啞著嗓子道:“明日我們再一起去找。”
說完這句話,她又去端了一盆熱水,“脫了鞋讓娘看看你的腳。”
賀硯鈞脫下靴子時,腳上的血泡早就全部爛開了,膿血染在襪子上緊緊的粘著腳底。
可他卻像若無所覺般,硬扯了下來。
周氏復又落下淚來,都怪她,這一切都怪她。
男子又有什麼呢,難不成非得娶個女子才能過好日子?
若是沒有慕珏,她現下早就埋進黃土,哪還能站在這裡。
一想到兒媳婦就這樣心灰意冷的走了,兒子又變成了這副模樣,自責感就快將周氏淹沒。
“娘,您去休息罷,我沒事。”
周氏也不知如何開口勸慰,只好叮囑他早些休息,然後便轉身出去了。
賀硯鈞一直坐在木凳上,直到盆裡的水涼了,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過了很久,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慢慢開啟。
看著上面和離書的三個大字,賀硯鈞的心口一遍遍的被凌遲著。
現在你不願了……是不是……
眼淚順著堅毅的下巴慢慢滑落,每一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