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覺得,近來小四精神很不好?”
“那還用說麼?”他伸手捻捻筆尖,拔出幾根落下的毛,吹了口氣兒,“以往一個關何就夠人受的了,眼下還偏偏多了個尚遠,那爛攤子都能從君子殿扯到後山門口,這一路收拾過來還不累人呢?”
“說的是,小四也真是辛苦。”
“那可不。”勇謀嘆了口氣,收好毛筆。“她騎射的成績本就不咋地,還得成日跑上跑下,我看再這麼下去,這個月雷先生的考核,她準能拿優了。”
兩人頗為嘆惋地將還在打盹兒的奚畫裡裡外外讚了個遍,臨走前,金枝忽覺得有些奇怪。
“不對啊,為什麼小四要給他倆收拾爛攤子?”
“……這個問題。”鍾勇謀把書袋子往肩上一甩,揚揚眉,眼中飽含深意,“得去問她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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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尚遠到書院不過短短七日,然這七日在奚畫看來卻日日難熬,天天艱險,兩個人不是打就是鬧,一見面準消停不下來,生生就是那狗見羊之景。
平時難得的午飯時間也能讓她東奔西跑,半口飯都吃不上。
才坐下休息,耳邊就是……
“小四小四,關何和尚遠又打起來了!”
“小四小四,馬場那邊的馬給人放跑了!”
“小四姐姐,救命啊,廚房裡的碗……”
奚畫撐著頭艱難地翻了一頁書,正想喝口茶冷靜一下,門外“嚯”地又有人衝了進來。
“小四,關何和尚遠在風行堂都坐了一下午了,你……你去瞧瞧罷,怎麼勸都勸不開,一會兒張伯還要鎖門呢。”
她嘆了口氣,有些不解:“沒打架?”
“……打架倒沒有。”那人撓了撓頭。
她微微一愣:“沒打架,就那麼幹坐著?”
“哎喲,也都怪我不好,午時說什麼比比手勁,恰巧嘛他倆都習過武,我們就說讓他們先試試,看誰扳得過誰。哪曉得……這都一下午了,還沒分出勝負來。”
“你也是作!”奚畫放下書,站起身便氣道,“知道他倆不合拍,你還把人往一塊兒湊!”
“對不住,對不住,下次一定注意。”那人一面賠罪一面領著她往外走。
風行堂是副院士教詩畫之處,才讓人打理出來,裡頭也空蕩得很,沒放幾張桌子,他倆若是要打只怕也摔不壞多少東西。
奚畫邊走邊自我寬慰,正行至門外,尚不及進門卻被一股無形之力給逼退好幾步。
她腳上一歪,身子即刻不穩,搖搖晃晃地險些要倒下去,幸而此時身後有人伸手扶住。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耳邊聞此聲音,奚畫不由仰起頭,恰巧那人也垂下頭,視線一對,她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沒看清,未回神。
宋初忍不住輕笑:
“還不起來?”
斗然意識到這個姿勢十分不雅,奚畫手忙腳亂直起身,迅速整理衣襬,狼狽地望著他:
“宋先生……都下學了,你怎麼還來這兒啊?”
“閒著沒事,過來瞧瞧。”他答得很模糊,“你呢?”
“我?我是……”猛然想起自己的初衷,奚畫立馬道,“啊啊,都忘了,我得進去找他們……”
“誒——”瞧她忙不迭就要往裡跑,宋初急聲喚道,“你慢些走!”
話到底是說遲了,奚畫這邊剛進去,怎想裡頭又是一道內力湧出,她始料未及,直直被震飛撞到牆上。
一聲悶響,宋初看得分明,也不知她傷得是輕是重,當即也顧不了許多,跑上前去攙著她。
好在他二人也未曾用全力,否則只怕她這胳膊骨頭都得碎掉。
粗略檢查了一下奚畫的傷勢,瞧她並無大礙後,宋初才皺起眉朝那兩個人喝道:
“你們倆鬧夠了沒有?若是傷到人怎麼辦?!”
聽得此言,關何方是反應過來,他飛快撤了掌,待得側目去看時,心上驟然一驚,慌忙跑到門邊,撩袍俯下身。
“小四,你怎麼樣?”
奚畫咳了幾聲,搖頭嘆道:“我沒事……”
“小四!”宋初垂眸看著地上,低聲微驚,“你的玉佩!”
奚畫被撞得眼冒金星,後知後覺地低頭去瞧,這一看,令她臉色大變。
關何和尚遠自是不知其中緣故。
瞧她無比顫抖從地上拾起那摔成三塊的羊脂白玉,連呼吸都有幾分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