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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未見過似的,怪異地“嘻嘻”一笑,“哭甚麼,你不知麼?在薛府中,誰先流淚,誰便要落敗,你瞧,你先落淚了,我卻還好端端地在笑。”旋即她又深嘆一聲,“熬了那麼多年,我倒忘了這落淚是怎麼個滋味。”

她伸出一根手指頭,沾起了一滴穆清面頰上的淚珠子,探究地細看了看,忽然歡喜地笑起來,“如今便要好了,薛舉已經死了,真真可笑,臨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薛大郎又是個好擺弄的……”

穆清驚異地輕輕“啊”出了聲,顧二孃耳力卻是不錯,立時便聽見了,羞怯地笑了笑,俯身攏住穆清的耳朵,“左右你也活不長久,我便將這樁秘事告予你知,你只管帶著這秘事深埋地下……阿翁的飲食一直由我料理,那日心緒不寧,一個不仔細,多撒落了些料在裡頭……日後便是大郎的天下,亦是我的。”

言罷大笑連連,竟是止也止不住,一壁笑一壁自語,“真真是可笑得很。”穆清方才還猜測她是否患了失心之症,此時又不能斷定了,形似瘋邪,心思倒仍舊不違她的本性,只是手段越發狠毒了。

門上傳來的“剝剝”輕叩聲,似震雷一般,終是打斷了她恣意的大笑,桃孃的聲音在外頭稟道:“二孃,阿郎回城了,目下已鎖閉了城門,趕著往府裡來了。”

顧二孃遽然嚥下了一半的笑聲,怔怔地立了一會兒,朝著門的方向應道:“你速去替我備套乾淨衣裳,我這便過來更衣。”語調平靜,全然不似適才的瘋癲狀。

外頭的桃娘領命而去,顧二孃在鐵索懸臂的庾立與反捆了雙手的穆清之間來回望了一望,轉了轉眼,“也有五年未見了,怕是掛念得緊,你們便好生敘舊,時日有限,更當珍惜。我且失陪了。”

說著手上一鬆,放開了緊拽著的穆清的頭髮,領著兩名婢子往門外走去。穆清因她驟然鬆了手,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直至聽見門上落鎖的響動和離去的腳步聲時,方掙扎著自地下坐起,來不及站起身,便直朝著庾立那邊跌跌滾滾地爬去。

“阿兄,阿兄。”她的喉嚨口似堵上了一團綿軟物,抑著嗓音泣道:“你且忍耐一陣,秦王就快破城了。方才聽見不曾?薛仁杲回城,立時鎖閉了城門,可見是在淺水原戰敗了,撤逃了回來,用不了多時,咱們便有救了……”

庾立好像不曾聽見她的話,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沙啞著聲音緩緩道:“你為何要來。”

穆清停口愣了一息,“阿兄被她拘在此,我如何能不來。”

庾立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響,似是要咳嗽,卻無力咳出來,聲響過後,他搖了兩下頭,“我已是將死的了,你來與不來,皆是一樣,何苦要白搭上自己……”

“阿兄說的甚麼話,這不還活著麼。”穆清急急截斷他的話,“我既來了,便料算定了有幾分把握能帶脫身,阿兄只管撐著便是。”

“一口氣罷了。”庾立氣息微弱地說:“手腳皆已被敲骨脫筋,已然不中用了,七娘聽阿兄一句勸,自想法子脫身,莫要再管我。”

屋內黑暗,月光卻皎白,從窗稜照透進屋子,正照在庾立身上,穆清低頭看去,心跳頓停了一拍,倒吸了一口寒氣,他一團糟亂的血色袍裾上破了一大塊,露出一截森森白骨,正是小腿的位置,她忍不住嗚咽起來,說不出一句整話。

庾立臉上滿是血汙,看不清面目,亦無了人形,穆清再無法將他同往昔那儒雅翩然,質地如玉的模樣聯絡在一處,只是一味地哆嗦著身子,搖頭哭泣。

他既已抱定了心念,反倒顯得異常平和,“莫哭,莫哭。都已做人阿母了,便不該再哭。快同我說說四郎,尚未得見,也不知長得像你還是像克明。”L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金城離殤(十六)

穆清哪裡會不知曉他的用意,用力嚥下眼淚,抖著聲音道:“阿兄不必問我,待咱們出了這境地,隨了我回長安,親眼見見豈不好?手腳斷骨又有何懼,我認得一位名醫,極會醫治刀棍外創的,他必定能醫好阿兄。”

庾立默了半晌,嘆道,“我怎能拋下葉納一人在金城,倘若……倘若……尚要勞煩你與克明,將我送回金城。”

“阿兄又胡言亂語,我豈會另阿嫂獨身一人在金城?待咱們回了長安,我便命人去將阿嫂接來……”

“不必了。”庾立悽然一笑,“她,再來不了了。我原已料算到今日情形,特意尋了個說辭,遣了她去長安投你,哪知她竟又回來了。回來沒幾日,薛府的人便砸了金城長史府的門,我勸也無用,責也無用,她擰著性子死活不願同僕婢一同散去,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