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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進他寬闊的胸膛中,溫柔得教她再無氣力去追趕阿爹阿母。

她猛地一驚,睜開眼睛,心頭掠過一陣不怎麼令人舒服的感覺,心口還有些雜亂的悸動。環顧四周,她仍舊在簡陋的馬車內,阿柳已坐到車廂外另一側車轅上,滿面春風地同阿達說著甚麼,阿達亦是笑聲朗朗,一切安定如常。她將手搭在小腹上,彷彿感受到內裡柔軟的生命,正努力地快速地生長著。

連著兩日,隊伍在官道上急速行進,夜間便就地駐紮下。雖說穆清一再囑咐了此事不能外漏,阿柳仍是難掩喜色,時不時地要偷眼瞧向她的小腹,細緻周到地照拂,恨不能不分晝夜地打點著。

這日正午,她正迷迷糊糊地打著盹,賀遂兆行到馬車邊,隔著車廂高聲道:“七娘,估摸著再有兩個時辰便能入金城關。”穆清驀地驚醒,這麼快麼。她原無懼無畏地朝著金城郡而去,如今卻因腹中那細柔的生命添出了幾許慌張。她的慌張無處訴說,無處寬解,不能為外人所窺,只得獨自忍著,面上仍要維繫著安穩平淡的神情。

賀遂兆未得她的回應,正要策馬往前頭去,她卻掀開布簾幔,探出半個腦袋,帶著商議的口吻道:“既帶了這麼一隊人馬來,遣人先前去通傳薛家可好?總不至錦衣夜行了。”

賀遂兆低頭思量了片刻,猶豫著點頭應下,“有兵馬隨著,終是太過強硬,要如何通傳了才好?”

“你可聽說過,薛家大郎的正妻,亦出自餘杭顧氏?”穆清笑起來,“只消說是她族中的親戚,顧七娘前來探訪,因隨從眾多,不便盡數進城,請她務必來迎。以她的心性,即便不出城相迎,也會使人將我這邊的情形仔細觀了回稟她。”

賀遂兆揚手招來一名護衛,按著穆清的原話吩咐了幾句,遣他快馬入關去通稟。

“阿柳,你說三年未見,早已物是人為,她還會嫉恨於我麼?”穆清一手把玩著自己另一隻手的手指,惴惴地問阿柳。其實她亦知阿柳無從作答,即便答了,也多是安慰之詞,怎奈忐忑不安得緊了,總該有個人說一說罷了。故不待阿柳作答,她又失了神一般地輕聲低語道:“嫉恨與否都不打緊,她原不是個蠢笨的,定不會教年幼時閨中的過節誤了大事。”

“閨中過節……”阿柳憶起那個冬夜,穆清被杜如晦自冰冷的河中撈起的場景,記憶猶新,不禁打了個寒噤,“哪個小女兒家的會因閨中過節,就動了殺心,不慌不露地置人於死地。聽說這幾年在金城關,縱得愈發狠毒跋扈……”多說了幾句,阿柳忽然自覺不妥,忙住了口,卻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寬慰穆清,兩人便在車中默坐著,各自在手心中捏著一把冷汗。L

☆、第六十四章 與虎謀皮(四)

與虎謀皮(四)

金城郡的校尉府內,身形纖柔容色冷豔的年輕婦人正怔怔地端坐於銅妝鏡前,几案上散落著各色金鈿人勝,釵環珠玉。她漫無目的地拿起一個,看也不曾看便放下,又直楞地拿起另一個,在她身後立了一名婢女和一名衣著光鮮的中年僕婦,一望便知是個在自家娘子跟前得臉的。站在她身後的婢女彷彿預知了即將到來的事,只深深低著頭,不敢呼吸出聲來。

過了良久,那年輕婦人毫無徵兆地突揮動手臂,將几案上的首飾頭面,連同那面菱花銅鏡,盡數掃落在地,一時脆響四起。婢女唬得忙跪下地,伏在地下不敢動彈一絲一毫,比照著以往的經歷,或許下一刻,她便會捱上一記窩心腳,整個人伏在地下起碼能護住心口。

“二孃何必如此動氣,她願來便來,咱們只當不知,不見便是了。”華服的中年僕婦跪坐到她身邊,溫言安撫著。

“桃娘你方才不曾聽那使者說麼,‘隨從眾多,不便盡數進城’,這般多的隨從,是何等的陣仗,難保她已今非昔比,登了高枝兒,特意掃我顏面來了。”少婦冷笑著,直將後槽牙咬得咯咯響。“卻不知她如今是何來頭,既敢踏足西北薛家的地界撒性兒,只怕是不得妄動她的。”

昔年顧二孃尚在赴金城郡的途中,便有人追上來報祖父祖母離世的訊息,她根本不在意這個喪報,卻在聽說穆清被驅出餘杭顧府時,寬慰地笑了。做了近一十四年清高出塵的小娘子,終究是被打回了原形。明明是隨波逐流的菹草,卻偏要擺出一副蓮花的姿態。

可笑過之後,她卻顧不得面上精緻的妝容,狠狠地流著眼淚。她眼中的這株假蓮花,竟然寧願回吳郡做個低賤的庶子之女,也不願隨了庾立赴金城郡,她切切所求不得的。卻遭顧七娘棄之如敝履。她憤恨地流淚。並不是為庾立傷懷,只莫名地覺得被人踩踏了尊嚴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