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冷意。 李承乾側首。 兄弟二人四目相對。 視野交匯之處如是電流相撞。 在平和的空氣中散著看不見的火星。 正欣賞李世民威武英姿的李道宗,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突然轉過頭來,看了眼兩個堂侄,渾濁的眼睛下意識眯了眯,遂又轉首望向上下起舞的皇帝。 李世民除了皇帝這個身份之外,他還是一員武力不俗的悍將,一柄三尺青長劍,自他手中宛如游龍,揮合間劍氣如虹,再有澎湃大氣的破陣樂作背景,一招一式間,萬千銳氣四散開來,令人似是置身於萬馬奔騰的戰陣之中。 一曲奏罷。 李世民意猶未盡的收起長劍。 終究是上了年紀,稍微動一動,就是滿頭的大汗。 將劍遞給張阿難,李世民接過手帕,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漬,一邊喘著粗氣道:“承範,不服老不行啊,瞧瞧,不過揮劍兩下,就開始腰痠背痛氣喘如牛了,想當初…” 說到這,突的搖搖頭,自嘲笑道:“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咱們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李道宗笑著回道:“陛下龍精虎躍正值壯年,那像臣,髮鬚皆白,別說舞劍了,臣現在上茅房,時間長了,都得人扶著才能起來,臣才是年邁老矣。” 李世民笑著搖搖頭。 過後。 皇帝轉身往位置上去。 見他步伐有些沉重,李治連忙起身,大步快走過去,伸手扶住一側胳膊。 李世民看了一眼,隨即在李治的攙扶下,皇帝坐回御座,李治也沒在下來,順勢跪坐在了一旁。 李承乾獻上去的卷軸,就在一旁放著,看著那規整的字型,李治突的笑道:“大兄這詩,做的可真是不俗,以前弟從未見過大兄搬弄詩詞,沒想到大兄竟有如此才氣,絲毫不弱於孔公、虞公那幾位名士,說不準,吾兄日後,也可成一代大儒,受士林中人敬仰。” 這話聽起來是在誇獎,可細細品味,未嘗又沒有質疑的意思。 李承乾雖然自小就接受大儒教育,可詩詞一道需要的是天賦,這不是後天說教就能教出來的,在處理政務上,李承乾有著幾分天賦,但在詩詞一道,他著實沒有什麼慧根。 聽得李治的這話,李世民不禁問道:“高明,這詩真是你作的?” 李承乾獻的這首詩,是從杜甫的憶昔兩首中摘抄的,只有最後那句:“三皇五帝俱往昔,當看今朝天子李”,是他自個加上去的。 整詩通篇只有一句是他寫的,應該不能算是自個作的。 不過。 現在才是貞觀年間,杜甫他爹都還是個細胞呢,自個當迴文抄公又能怎麼著。 李承乾自定的點點頭。 李世民朗聲一笑:“好好好,咱李家,出過丞相,出過將軍,出過皇帝,就還沒出過個大儒,吾兒有此才情,日後說不準真能成一代名士,我看到時誰還敢說咱們李氏粗蠻。” 此話一出,幾個世族出身的駙馬,不禁面色一尬,將頭低下了幾分。 李承乾微微笑道:“名士才情一說,孩兒擔不得,要說文采的話,當還屬青雀。” 話頭扯到了李泰,李世民笑容一滯。 李承乾瞄了一眼,接著道:“說來,孩兒與青雀,也有兩年未見了,不知他是否安好,過往每逢元正,青雀總是別出心裁的送父皇一些新奇東西。” “惹的父皇次次都歡喜不已,那個時候,孩兒這心裡頭,總是忍不住生起一二妒忌來。” 話音一頓,搖搖頭,長嘆一聲,作後悔狀:“都是一母同袍的親兄弟,孩兒身為大哥,以前對青雀卻總懷刻薄,如今,天各一方,想起過去的所作所為,孩兒真覺得可笑,心裡頭對青雀愧疚得很。” 李世民的臉上徹底沒了笑,眉宇之間湧上來了愁悶。 連著飲了幾杯酒,朦朧的眼眸左右掃掃,見到這人滿為患的大殿,李世民突的沒了待下去的心思。 皇帝站起,嗓音低沉道:“你們繼續吧,朕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眾人連忙起身作揖。 李治快速看了眼李承乾,隨即和韋貴妃一左一右,攙扶著李世民離開。 這場家宴,大家都是看著李世民的面子來的,現在皇帝這一走,那宴席也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後宮嬪妃和公主們,三三兩兩起身,在臨走之前,許多人會特地看李承乾一眼,而後,就聽得她們如蒼蠅般開始低聲嘟囔。 雖然聽不真切是在說什麼,但從那幸災樂禍的神情來看,怕是免不了多是譏諷。 李道宗費勁的起身,衝著李承乾道:“高明,保重。” “王叔慢走。” 李承乾站起回禮。 李道宗擺擺手,旋即在兩個太監的攙扶下,一搖一晃的往外去。 大殿裡頭漸漸空曠,直到門口的樂師開始收拾樂器之後,李承乾這才慢悠悠的起身。 從太極殿出來,空氣裡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那漆黑的夜幕上還殘存著幾分斑斕。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