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材極是頎長,甚至大致觀望,也覺這人比印象中的模樣瘦削了幾分。此際,他依舊是一身勁裝黑袍,腰間掛著佩劍,整個人仍是一身的颯爽之氣。只是,本來也算是剛毅幹練之人,奈何,他臉上卻極為突兀的橫亙著一條長長刀疤,便也壞了滿身氣質,徒然增了幾分掩飾不住的煞氣。
又或許,這些日子太過奔波,那人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極為難得的染上了幾絲風霜氣息。
故人相見,自當心寬。說來,本是與這人也未曾分別太久,甚至前夜在燈節的湖畔還稍稍見過他,但卻不知為何,不過是短短一兩日的功夫,她竟覺得像是許久許久都不曾見過他似的。
“長公主。”
正這時,那人已垂頭下來,剛毅直白的道了話。這番脫口的嗓音,依舊如常的卷著幾分煞氣,熟悉之至。
鳳瑤將他掃了一眼,思緒也微微翻動,一時,倒也莫名的想起當初亡在楚京的王能。遙想當初,她姑蘇鳳瑤身邊的王能,也是如此的颯爽幹練,剛毅忠骨,只可惜,忠骨之人未能長命,終還是淹沒在了命運的無情裡。
鳳瑤沉默著,心神也稍稍跑得有些遠了,足下也微微而停,並未言話。
伏鬼面露微詫,也僅是抬眸迅速朝鳳瑤掃了一眼,隨即便斂神一番,垂頭下來,似如木樁。
待得兩人皆靜默半晌,鳳瑤才稍稍回神過來,隨即目光朝王能一掃,緩道:“隨本宮進來。”嗓音一落,不再言話,徑直往前。
入得屋門後,鳳瑤便徑直坐定在了屋內的軟塌。伏鬼後腳跟來,最後站定在了鳳瑤面前。
鳳瑤抬眼將他掃了一眼,平緩無波的道:“坐。”這話一出,伏鬼並無耽擱,僅是極為受命的朝軟塌對面的軟椅行去,待坐定在軟椅上後,他才抬頭朝鳳瑤望來,出聲道:“多謝長公主。”
鳳瑤面色並無變化,修長的指尖微微而動,倒了盞茶水輕輕而飲,兩人之間的氣氛再度陷入僵默與靜謐,伏鬼眉頭也稍稍一皺,著實有些不慣這般氣氛,畢竟,當初雖也是與這大旭長公主兩相無人的說過話,但如今這大旭長公主的架勢,似是神色幽遠得緊,想來自該是心境複雜,也指不準會朝他問出什麼來。
正待伏鬼思量,鳳瑤已是稍稍將手中的茶盞放了下來,目光也再度朝伏鬼落來,神色微動,平緩無波的問:“你家主子近些日子的寒疾,可有緩解?夜裡之際,他寢帳內可有再點多盞暖爐驅寒?”
她嗓音透著幾分漫不經心,似如隨口一問。
伏鬼則心生無奈,剛毅猙獰的面容上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幾分龜裂的起伏。此番到這長公主面前伺候之前,自家主子可是朝他交代了不少,再加之他伏鬼性情直列,並無彎拐,也無法如其餘之人那般自然而然的說謊,是以,眼見鳳瑤開口便問中了自家主子交代過的事,一時,也難免心有無奈,不易回答。
他也並未立即言話,僅是依舊垂頭,兀自沉默。
鳳瑤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分毫不挪,唇瓣一啟,繼續道:“怎麼,可是本宮這話極是棘手,使得你不好回答?”
伏鬼終是應聲回神,隨即強行按捺心神一番,緩緩搖頭,低道:“近些日子,主子寒疾已是減輕不少,便是夜裡就寢,帳中也無需再點暖爐了。”說著,猶豫片刻,繼續道:“想來,該是悟淨方丈的藥起了效果,是以主子的身子也已不畏寒,略是硬朗了。”
是嗎?
硬朗?
那般瘦削之人,也稱得上是硬朗?便是一陣寒風吹來,肆意揚著那廝的墨髮與袍子,她都要覺得那烈風快要將他整個人都攔腰吹斷了一般。
如此,那人如今的身子骨,也能稱為硬朗?
“你主子擔憂本宮多想,是以有些話,自然不會在本宮面前說實話,但有些事究竟如何,本宮雖是不說,但自然也是看得明白。是以,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且好生與本宮說說,你家主子的身子當真已是好轉硬朗?”
鳳瑤沉默片刻,便再度朝伏鬼問了話。
這話一落,眼見伏鬼要言,她則再度先他一步道:“本宮與你主子乃名正言順拜過堂的夫妻,是以,他身子究竟如何,本宮自然應該知曉。再者,你家主子性情執拗,決定過的事絕不會輕易更改,本宮也僅是擔心,他會在身子與體力渾然跟不上的情況下行危險之事。倘若有些事實你能提前告知本宮,本宮也能稍稍規勸你家主子更改決定,不至於太過冒險,本宮如此之心,你可明白?”
伏鬼到嘴的話頓時下意識的噎了回去,終是抬頭朝鳳瑤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