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道得極為自然,卻是尾音還未全然落下,東臨蒼便幾步上前,恰到好處的將百里堇年那隻牽在鳳瑤袖袍上的手掙開了,待得百里堇年下意識轉眸朝他望來,他則慢條斯理的笑道:“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倒也有傷風化呢。公子後院美人無數,許是不必避嫌什麼,但我家瑤兒可是雲英未嫁,聲名為重,是以公子還是莫要牽著瑤兒了,她能自己走路呢。”
百里堇年也未惱,目光僅在東臨蒼面上流轉一圈,便極是認真純然的道:“本公子僅是擔憂瑤兒姑娘走丟罷了。前方那條長街,你也是知曉,那裡人流嘈雜,摩肩接踵,走失走散也是正常。”
東臨蒼輕笑一聲,“公子這話雖為有理,但瑤兒並非三歲孩童,且分辨方向的能力比在下好上數倍。是以,我們幾人當中,該數在下最為路痴,倘若公子當真要擔憂有人走丟,倒也該最為擔憂在下才是。若不然,公子牽著在下一道往前,可好?”
說完,便滿面溫笑,袖袍中的手微微一抬,當真要朝百里堇年遞去。
百里堇年眉頭微微一蹙,片刻便已恢復正常,則是片刻,他挪開目光,不再朝東臨蒼望來一眼,僅道:“你小子近兩日倒是頻繁對本公子拆臺。莫不是在外遊歷久了,連帶性子都野了,是以對本公子也非往日那般諧和友善了?”
這話聽著雖像是在隨口一說,但因百里堇年的身份太過特殊,是以這般隨口之言從他口中道出,便也驟然變了味道,也順勢便得不那麼隨意無鋒,更像是話中有話的責備與威儀。
東臨蒼眼角微挑,思緒翻轉,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鳳瑤抬頭朝他二人掃了一眼,沉默片刻,便低沉無波的緩道:“表哥也不過是隨意言道罷了,公子莫要見怪。此番終是外出遊玩,氣氛太過緊烈倒也失了遊玩之興,是以,偶爾調侃幾句,玩笑幾番,想來公子大度,自也是不會生氣才是。”
嗓音一落,目光便徑直落在了百里堇年面上。
他則笑得清淺得當,依舊是純透如孩,人物無害,無論怎麼觀察,都讓人無法從他身上觀測出半絲半縷的虎狼之氣。
若非諱莫如深,隱藏至甚,這大英皇帝豈能這般的純透清淺,彷彿是老好人一般。是以,越是隱藏得完美之人,便越擅長偽裝,而越擅長偽裝之人,便也……越不可讓人小覷。
思緒稍稍翻騰了幾許,瞬時,心底對百里堇年也越是戒備謹慎。
他面上卻並無異色浮蕩,也未耽擱,待得鳳瑤嗓音一落,他便開始和善的接話道:“瑤兒姑娘說得是。我方才也不過是在與東臨蒼玩笑罷了。說來,我與他相識多年,他是何性子我自是清楚,如此,又何能真正怪他。”
鳳瑤按捺心神的朝他點頭,但卻並未將他這話真正聽入耳裡,僅是下意識回眸過來,不再言話。
東臨蒼輕笑兩聲,也未多言,僅是順著百里堇年的話言道兩句,隨即,幾人足下便稍稍加快,朝前方那長街之處行去。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那不遠處的長街已是處處燃上了燈火,光影搖曳通透。
此番還未真正靠近長街,便已聽了沸騰嘈雜之聲,延綿不止,而待真正踏上長街,才覺街上之人的確極多極多,所有之人,皆摩肩接踵而行,整個人也被人潮推著抑制不住的前行。
瞬時,東臨蒼則伸了手過來,這回,卻是主動牽住了鳳瑤的袖袍。
百里堇年極是眼尖,當即發覺,正要朝東臨蒼道話,卻是後話還未道出,便聞東臨蒼道:“表妹心繫於在下,此番是表妹主動讓在下牽他的。”
平緩自若的一句話,底氣十足,卻是陡然將百里堇年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眼角抽了兩抽,落在東臨蒼面上的目光也沉了兩許,奈何東臨蒼竟薄唇一啟,再度朝他道:“公子莫要如此看著在下,在下心頭倒是瘮得慌。倘若公子心有不平,不若,在下也牽你,如此,你與瑤兒便是公平了。”
這話仍是在調侃。
百里堇年眉頭皺得更甚,待朝東臨蒼繼續盯了幾眼,便回眸朝鳳瑤望來,純然認真的道:“別看東臨蒼那小子雖未娶親,但卻深得國都之女傾慕,其討好人的話也可隨手拈來,瑤兒姑娘可莫要太順著他了。”
這番話入耳,鳳瑤僅道:“多謝公子提醒。”
短短一句,模稜兩可,便已沉默下來,不再多言。
百里堇年怔了一下,目光依舊在鳳瑤面上掃視,似是略微不知鳳瑤心意,反倒是東臨蒼在旁興味盎然的朝他笑,他面子略是掛不住,這才挪開目光望向一旁,尷尬而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