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秋冬總是來的很突然,還沒到11月就迎來了今年第一波寒潮,氣溫驟降,陽城街頭已經有很多路人穿上了薄款羽絨服。 齊妙怕她爸凍著,從姜兵店裡拿了件軍大衣,知會道:“爸,回頭你騎車回西街就把這件大衣穿走吧,待會兒去商場再給你買頂帽子。” 齊大軍身材雖然不算魁梧,可在中年人行列裡,也是行得端、站得直,穿軍大衣很精神。 他念叨著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有件軍大衣,是許玖玥的爺爺為了表彰他排障搶險成功送他的,他吹噓自己穿上老帶派了,還順帶給女兒科普:“閨女,你知道嗎?軍大衣其實是洋玩意兒,從約翰牛那邊兒傳來嘚,咱國家頭一開始穿軍大衣的是北洋新軍,這你知道吧?袁大頭的部隊。” 齊妙沒想到她爸還是個軍事歷史迷,幫她爸翻了翻領子,淺笑著回:“北洋新軍知道,從西方流傳過來這一點還真沒研究過,我一直以為是我們人民子弟兵的軍裝,年代戲裡,好像只有大院兒裡的高幹子弟冬天才有軍大衣和軍靴穿,工人的孩子好像都是穿普通的棉衣棉褲棉鞋。” 談及此,齊大軍超有科普興致,興奮地侃侃而談:“確實是,那年月物資匱乏,有錢都整不著!何況階級弟兄還沒錢!你以為的沒錯兒!咱們穿的軍大衣確實是我軍改良過嘀!話說啊,五零年我軍第一次統一發放冬裝,就一直……” 齊妙覺得,她爸真是一個會聊天、擅於找話題的人,徐凱能喜歡她爸不完全是愛屋及烏,一定也是真的覺得這個長輩性格寬厚待人友善、才願意提前以翁婿之禮相處。 兩個男人都很有魅力,帶給人的負面情緒極少,齊妙和她爸相處其實挺開心的,可若是一起生活……又實在不太方便,首先晾曬貼身衣物就有點尷尬,上個月她離家之前,特地把沒幹透的內衣內褲打包帶走才放心。 如果她是從小跟爸爸生活在一起估計就不會這麼矯情敏感了,性格也一定會開朗不少,但在鬆弛的家庭氛圍裡學習成長,以她的資質,很有可能考不上211,卻也可能……不會生病。 乘電梯下行至地庫,沒了陽光,更加陰冷。 齊妙自己穿了件Maxmara的羊絨大衣,這軟黃金華而不實,保暖效果一般,但在燕城,日常開車出行已經足夠過冬了,在陽城卻薄得像件浴袍。 好在很快坐進車裡,她爸一路談的話題也是幽默暖心。 可當她再次踏足殯儀館地界兒,齊妙幾乎是瞬間就被凍得瑟瑟發抖,剛走幾步,就雙腿雙腳冰涼,落地有一種紮腳的感覺,手插在衣服口袋裡,怎麼都捂不熱。 齊妙大病後的這三年多,每年春節她都是拖到除夕當天才回家,都是穿最樸素的羽絨服,羊絨大衣這種一看就不便宜的品牌服飾,她從來都沒穿到她媽媽面前過。 因為不想被否定,就儘量在持有反駁型人格的親媽面前循規蹈矩。 她媽走了,那些為了偽裝的醜衣服她也就沒必要再上身了,她有時候想,她現在愛美、注重保養,除了為了健康,大概也是潛意識裡想要彌補花季雨季的缺失,曾經的少女,多麼渴望那些漂亮裙子。 其實齊妙也不知道她媽媽到底是什麼型的人格,好像每種極端性格都沾了點邊,那些偏執和頑固,就像迷宮裡的一條條死路,困得裡面的人喘不過氣,她媽身為一個母親,每時每刻,又都在拼盡全力送女兒尋找出口。 可她一介工人階級婦女,又不懂數學,始終無法掌握正確簡便的出迷宮方式。 出口到了,齊妙走出來了,她回望迷宮,發覺還是有很多東西被困在裡面,可她又沒勇氣再鑽進去尋找,她自己一個人,根本走不出來…… 一路無話,齊妙跟著她爸找工作人員簽字、被允許祭拜。 說是來看她媽,但其實只是看看骨灰盒,祭拜的時候全聽她爸的,上香的正確動作手勢也忘了,還需要在她爸的指導下完成,最後,聽話地接過白毛巾擦了擦骨灰盒上面細微的灰塵。 她什麼都不懂,就跟著她爸走,父女倆都很默契,沒跟她媽說家裡那些爛事兒,也沒提徐凱,總之,三個人湊在一起並不像個家,齊大軍一反剛剛路上滔滔不絕的狀態,如以往在家一般毫無分享欲,來之前有多能說,見了亡妻,就有多沉默。 移步祭祀區燒紙錢的時候,她爸倒是像剛反應過來一般,表情鬆動不少。 也或許是不對著亡妻的相片,就恢復了語言功能,也可能是燒紙太過無聊,只好象徵性地念叨幾句。 他說:“妙妙她媽啊,在那邊兒別再捨不得吃喝啦,你女兒挺好,你不用擔心……” 他又說:“時間過的真快,一晃你都過了五七了,七七的時候我在家門口路口給你燒,就不過來了奧,你還想要什麼,最近想著託夢告訴我一聲……” 他還說:“天冷了,記得添冬衣,你那些舊衣服我沒燒給你,都叫我送給老街彈棉花那家的兄弟媳婦兒了,那兩口子不容易,條件那麼不好,還弄五個孩子出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