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叔死了,而他難辭其咎!
想到這裡,溫遇恨不能將自己的性命抵給老人。
如果可以,他真的寧可用自己餘生的壽命去換老人的健康長壽!
“么么。
溫大哥求你。
讓我給陶叔磕個頭。
最後送他老人家一程。
可以嗎?”
溫遇眼眶潮紅。
陶夭方才那一腳踹得可不輕。
溫遇雙腿打顫,根本站不住,卻還是勉強維持著腰背挺直的姿勢。
其他人均用厭惡地、憎恨地眼神看著他。
如芒在背,羞恥難當。
溫遇卻依然固執地,不肯離去。
他清楚地明白,今天在這裡收到天大的刁難跟難堪,都是他應該受的。
三根檀香,被遞到溫遇的手裡。
陶夭倏地轉過頭,杏目反氣憤地瞪著蘇子衿,彷彿在看一個叛徒。
“青青,你!”
“么么,你相信,這個世間上,有靈魂的存在嗎?”
不等陶夭回答,蘇子衿垂下眼眸,“我是信的”。
陶夭一愣。
蘇子衿在陶忘機的靈堂前跪了下來,以標準叩頭的姿勢,雙手覆在蒲團上,額頭貼在手背上,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蘇子衿抬起頭。
她注視著靈堂前擺著的,陶忘機的生前照片,眸光一片虔誠,“我相信,生命的消逝,不是一個結束,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人的肉身死亡,靈魂便化為另外一個我們所不知道的物質,存在在這個世間。
假如人死後,真的存在所謂的靈魂。
那麼,眼下,陶叔一定哪裡都沒有去。
他一定還陪在我們的身邊。
他會相信,那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男孩,始終不曾存過半點害他的心。
他會原諒溫大哥。
他會同意溫大哥送他這一程。
因為,他是陶叔啊~”
蘇子衿的聲音,輕如一縷薄紗,輕輕地,融在嫋嫋檀煙裡。
熱情的,善良的,大氣的,豪爽的陶叔。
他不會捨得把莫如芸犯和季姍姍兩個人犯的罪行加諸在溫大哥的身上。
現場那麼多身材或魁梧,或壯碩,平日裡流血流汗都不見掉一滴淚的真真漢子們,聽見蘇子衿的這段話,想起他們偷懶時,總拿著棍子追著他們滿院跑,真把人打疼了,夜裡還給偷摸著溜進他們房裡,給他們上藥的回憶的老人,無一例外地紅了眼圈。
多可愛的老頭啊。
怎麼就……
溫遇的眼底更是一片溼潤。
最終,溫遇被允許給老頭上了三柱的香,重重地磕了三個想頭。
……
遺體告別式之後,下午老人的遺體被送去火葬場火化,最終被送上山入土為安。
能夠忍耐溫遇給老人磕頭上香,已經是陶夭的極限。
溫遇沒敢得寸進尺,要求再送老人最後一程。
他在武館外,僱了一輛計程車,等到陶夭和蘇子衿他們出發上山以後,他便讓司機悄悄地跟上去。
送行的隊伍逶迤著上山。
溫遇沒敢露面。
他藏在一棵樹的後面。
直到所有的人都全部漸漸地跟老人做最後的告別,蘇子衿和陶夭也在師兄弟們的陪同下離開,溫遇這才撐著傘,走至老人的墓碑前。
來之前,溫遇特意去買了老人生前最喜愛的核桃酥和桃花釀。
溫遇把核桃酥放在老人的墓碑前,他把傘放到了一邊,拍開桃花釀的封口,斟了三杯酒,灑在老人的墓碑前。
“陶叔,是我對不起您。
您不會知道,我寧可此刻長眠在這裡的人是我。”
注視著老人墓碑上貼著的笑得一臉爽朗的老人的照片,溫遇的眼眶一圈一圈地發紅。
“如果陶叔地下有知。
他絕對不會同意溫大哥你的這個想法。”
隨著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頭頂上方的驟雨忽停。
溫遇倏地抬起頭。
他的身體早已被雨水淋溼,頭髮和睫毛上也都是水,在一片雨霧的世界裡,他還是清楚地看見了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握著一把素黑的傘柄,以及傘下他那張再熟悉不過的清絕皎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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