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孔家,給僧人,又給這些南渡計程車人,怕是有幾十萬畝,金陵周圍,已經沒有多餘的土地了。”
“這些田,都不用繳納田賦吧?”韓熙載隨口問了一句。
徐鉉痛苦搖頭,“江南雖然富庶,可每年要用巨資養兵,要對外作戰,還要養這些人,國庫早就入不敷出了,現在只能靠著向大戶借貸度日,國勢艱難,外強中乾罷了!”徐鉉探身,“韓相公,你的那篇奏疏副本我看了,說句心裡話,我是真的五體投地。韓相公所言,才是真正應該做的。”
韓熙載搖了搖頭,“徐兄,身為臣子,是輔佐天子,進諫忠言。天下無不是的君父,天子不用,必是臣子之言有不對的地方,我這些日子都在閉門思過。”
徐鉉瞧了瞧韓熙載,若有所思道:“韓相公,我聽得出來,你的話裡,其實還有些不滿之意。其實天子聖明,如何不知你是一心謀國。奈何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做不得。”
徐鉉起身,負手而立,“江南世家根深蒂固,斷然不能學中原,如果同樣清丈田畝,立刻就會天下大亂,為了安撫士人之心,陛下不得不忍痛處置老兄,你可千萬不要怨恨陛下。”
韓熙載吸了口氣,他聽出來了,徐鉉這是帶著上命來的!
“徐兄,我怎麼敢埋怨天子,只不過不清丈田畝,哪來的財賦可以供應國庫開支啊?我實在是憂心這個!”
徐鉉點頭,“我也有此擔心,不過天子睿智,已經想出了絕妙的辦法。”
“計將安出?”
“是這樣的,以江南為例,自古以來,就盛產絲綢,安史之亂以後,路上絲路斷絕,海上商船往來,越發綿密。在江南,一匹絲綢不過幾貫錢,若是運到大食、波斯等地,就值十幾貫,幾十貫!陛下說了,一畝桑田的產出,是一畝農田的兩倍。如果多種桑樹,多產絲綢,必然能夠增加國庫收入,彌補虧空。這就是窮則思變的道理!”
“那農田都種了桑樹,老百姓吃什麼?”
“從外面想辦法!”徐鉉道:“天子已經準備對荊湖用兵,只要能吞了荊湖,再沿江而上,攻入巴蜀,糧食就不缺了!”
韓熙載眉頭緊皺,對這個天才的想法,他沒有半點欣慰,相反,只剩下強烈的懷疑,能行得通嗎?
要攻打荊湖,攻打巴蜀,大周幾十萬雄兵,會坐視不理嗎?
以江南的兵力,能有必勝的把握嗎?
而且就算像李弘冀設想的這樣,順利把這些地方拿下來,有了糧食,那糧價怎麼辦?桑田比農田產出多,可老百姓不能吃桑葉活著,還是要糧食,若糧食提高兩倍,甚至更多,老百姓豈不是吃大虧了!
韓熙載的腦筋快速轉動,他驟然明白過來。
大周和南唐,都面臨著富國強兵的問題。大周選擇了一條看起來很艱難的道路,從土地下手,落實均田,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士紳一體納糧……而李弘冀呢,他沒有膽子對士紳下手,所以他想走一條捷徑。
只是自古以來,捷徑是那麼好走的嗎?
徐鉉的確是帶著皇命來的,他見韓熙載陷入思索,就探身道:“韓相公,當初你諫言先帝,廢皇太弟,立皇太子,陛下是念著你的功勞的。你的才能人盡皆知,有目共睹。陛下的意思,是讓你負責推行種植桑田,幫著朝廷理財,陛下說了,他視你為股肱之臣,當今世道,郭榮虎視眈眈,我們江南若是錯走一步,就要國破家亡,君臣真應該和衷共濟,一雪前恥才是!”
徐鉉咬牙切齒,“我忘不了當初葉華拿酒灌我的恥辱,士可殺不可辱,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韓熙載在心中暗暗感嘆,怕是這第一步就走錯了!
他仰起頭,“徐兄能來告知這些,我感激不盡,請徐兄放心,我會遵照旨意,為陛下盡心盡力的……只不過,小女年紀也不小了,下個月就要成婚,我打算在家裡休息一個月,把婚事操持完,順便也避一避風頭,然後再主持改種桑田的事情,徐兄意下如何?”
徐鉉想了想,笑道:“的確不宜操之過急,這樣很好!”
韓熙載親自把徐鉉送走,他回到了書房,略微沉吟一下,立刻把心腹家丁叫來,吩咐道:“你去把扶搖子請來,我要讓他幫忙算算,婚禮的吉日良辰。”
家丁答應,快步離開。
韓熙載沉吟了一下,喃喃道:“江南宦遊,泡影一場,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然迴歸故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