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父負責教我的兄弟醫術,常常每天吃了晚飯後就帶他去墳地裡教他分辨哪個墳是新埋的,屍體就挖出來做解剖學習人體構造用。解剖完屍體後,就要用烏黑的藥水給孟飛揚洗澡,還在他的身上插滿了針,等在藥水裡打坐坐滿了三個小時才可以出來。還說小師父師兄小時候也是這樣子鍛鍊的。
然後大清早雞開叫的時候,我的兄弟孟飛揚從藥水裡出來就要學站樁、拳法、劍術、輕功、暗器。大師父總是不如意就會劈頭給我的兄弟打一下,說他重心不穩或者是姿勢歪斜,要不就是氣運不當,要不就是力道太小。
為了學輕功,他曾經把我的兄弟提到很高的樹上,然後丟下去叫他用千斤墜著地,如果做得不好,就要挨他的打。
不過如果小師父師兄幫我的兄弟求情的話,大師父就不會打我的兄弟了,在山上,他只聽小師父師兄的話。小師父師兄如果不高興了,大師父就更難過,總是想著辦法逗小師父師兄開心。但是到了晚上,他總是趁我的兄弟泡藥水的時候偷偷跑去壓在小師父師兄的身上欺負他。
哼,我的兄弟說他長大了,一定要打大師父這個壞蛋,保護他最喜歡的小師父師兄。
總之,我兄弟的小師父師兄是個最最善良最最溫柔的人,而大師父是個最最陰險最最狡詐最最兇狠的人。
作文被將就著交上去了,結果——
“你說,你這寫的是作文嗎你?你你,老子堂堂個集團軍的政委,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你找誰寫不好,居然找孟家那小子!”
劈里啪啦一陣打罵哭叫,馬政委被氣得要死。
“你還好意思交上去?老子的臉全讓你給丟光了!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找死你這個沒出息的!”
“他爸算了,不就一篇作文嗎?你就為這個小事要打死咱們的孩子了?我,那你也打我,這不爭氣的是我生的……”
“你讓開,就是你平時太寵著他了!”
“我不讓!”
馬家傳出的,是馬星河驚天動地的悽慘的哭聲和他媽的哭聲。
這邊馬家打得熱鬧非凡,那邊,孟飛揚在自個兒床上抱著被子睡得正香,不時還嘟嚷兩句:“小師父師兄,我還要吃牙籤牛肉……”
孟飛揚十三歲的時候,小師父師兄被老雜毛找去了,得四天才回來。於是乎,大師父肯定是跟著去,而自己只能乖乖看家了,誰讓本事奈哪一個都奈不何呢?
第一天,在無聊中渡過。
第二天,在無聊中漫長渡過。
第三天,在很無聊很無聊中,孟飛揚突然想起自己曾幫馬星河這小
子寫過作文,好像就是寫自己的師父們。
於是孟飛揚來了點勁了,找好毛筆,翻出黃紙,弄好硃砂,開始在心裡想自己師父們的形象。
小師父師兄總是很年輕,臉上帶著笑,仔細看又好像沒笑,最勾人心魄的,是那雙眼睛。好像世界上最美的,最想要的全在裡面,再看,卻發現裡面好像廣闊無垠的宇宙,而自己,則是這宇宙唯一的存在,自己擁有這全宇宙的奇妙。有時候又像是突然發光一樣,等細看的時候,就只剩下一點點餘韻,一點點碎光片,好像太陽落山前的湖面。
小師父師兄做的菜挺好吃的,每個星期都會給自己做牙籤牛肉吃,可他自己不怎麼吃肉。油犖類的菜基本很少沾,只愛清淡的菜。平時說話速度不快不慢,只有對上大師父時,才偶爾會聽到很激動的樣子。聽起來像是沒有語氣變化的那種,然而再聽第二次,就又覺得高低起伏有種水打在石頭上的那種韻味。
小師父師兄像個仙人。但是他自己說自己是個妖怪。原來是修道的道士,後來變成了妖怪。
不太看電視,喜歡睡到九十點鐘起來,然後是弄菜吃早飯,再然後看有沒法事要做,不要做法事就去山裡頭散步什麼的。看的書全是些周易八卦道家修真之類的。
總之小師父師兄是個很有規律的人。有一次遇到二哥請來的和尚,說他再修道也是隻妖怪,小師父師兄也只是笑著說:殊途同歸,大家其實都是殊途同歸,道友悟道,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再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這是佛祖說的。妖有好壞,人亦有好壞。大師若這個不分明,足見慧根不深。
話講得很慢,但是那個和尚臉都紅了,然後又白了,又紅了。最後還向小師父師兄作了揖走了。
小師父師兄其實應該很愛大師父的。有時候冬天我晚上起來解手偷看,小師父師兄在大師父睡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