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使把《皇朝經世文編》中有關十八世紀的部分抽取出來,我們仍對它有許多不能滿意之處。今日要想彌補這一缺陷,恐怕只能重寫清朝《經世文編》不可。為此也許應該補充進很多內容,特別是對經世派“頭目”的皇帝本人的許多思想,更是不能不予收錄。
例如,在《戶政》中“農政”一節,可以收入雍正二年(1724年)和乾隆七年(1742年)之諭(像許多志書曾援引過一樣);在“墾政”一節,加入乾隆初年的有關爭論;在全書第一部分的《治體》中,增入皇上那些有關的政治理論,如強調皇帝職責、不許聚眾、禁朋黨、戒幹譽……
就像清代經濟政策,那些具有跨時代超越價值的東西一樣(如墾政、農政、糧政等),乾隆朝的政治思想(它也散見於各處),恐怕也需要後人來總結了。
乾隆初年,首先興起的是“經世之學”,其思想內容體現在“墾政”、“農政”、“糧政”、“荒政”,“賦稅”、“礦政”、“河工”和“漕政”等方面(那些奏疏大多都在數十年後被收入《皇朝經世文編》一書中),與清代經濟政策的“活躍期”及有關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有著密切的關聯(沒有他們,乾隆初政那些政策的制定和推行是不可想象的),雖然當日還沒有“經世學派”這一名稱。它在中國儒學史上的最大貢獻,就是像《切問齋文鈔》和《皇朝經世文編》所表明的那樣,把學問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治世”,一部分“修身”,並把這兩部分有機地結合起來(這兩部分又需隨時代而變化),這就回到了先秦(孔子)儒學,成為“儒學”(不是“經學”、“理學”,或“考據學”)“通經致用”的一個至高的表現形式。
清代十八世紀的這批“經世學者”與“考據學者”有所不同,不但表現在學術取向上,可以說,他們在身份上,做派上,處處都不一樣。他們可能主要是一些官員,有職有權,直接面對國家或地方上的那些行政問題,併為此承擔責任,考慮對策。他們是“體制內官僚”,與清初“遺老”構成的“政治反對派”,及清末之“改革派”,都不一樣(也不排除有鄉紳和其他知識階層參與其中)。他們可能也從事學術活動,但那不一定是其主要事業。與“漢學家”相對,他們很多都屬於“理學家”。同時,還不能忽略皇帝所起到的巨大作用。如康熙時由發現人口問題,引致對經濟對策(“農政”)的探討,乾隆朝發起擴大倉儲(“糧政”)的新一輪努力,等等。這些可能終將有助於劃定這一研究的範圍。
如此來說,十八世紀最重要的“經世”之務有“農政”、“墾政”、“糧政”(涉及倉儲、賑糶、禁囤、禁遏、平價),“財政”(地丁合一、永不加賦),以及到十九世紀才顯得更為突出了的“鹽政”、“漕政”,等等。
其涉及範圍,見於《皇朝經世文編·戶政》者有:理財(兩卷)、養民(一卷)、賦役(三卷)、屯墾(一卷)、八旗生計(一卷)、農政(三卷)、倉儲(兩卷)、荒政(五卷)、漕運(三卷)、鹽課(兩卷)、榷酤(一卷)、錢幣(兩卷)。
見於《清史稿·食貨志》中有:戶口、田制、賦役、倉庫、漕運、鹽法、錢法、茶法、礦政、徵榷、會計。
其所涉及人物,有見於《清史稿》的陳宏謀(仕於多省)、陳大受(安徽)、塞楞額(江西)、楊永斌(廣東)、潘思榘(安徽)、裴宗錫(安徽)、阿爾泰(四川)、沈善富(安徽);見於《清實錄》的張廣泗(貴州)、陳悳榮(貴州)、姜順龍(四川)、黃廷桂(甘肅)、張允隨(雲南)、方觀承(直隸)、準泰(安徽)、陸耀(山東)、蔣溥(湖南)、郝玉麟(兩江)、莊有恭(江蘇);見於《皇朝經世文編》的尹會一(河南)、畢沅(陝西)、喬光烈(陝西)、嶽震川(陝西)、宋如林(貴州)、李紱(福建)、俞森(陝西)、楊錫紱(湖南、廣西),或如張之洞所說:“理學家”之外,別有一種“經濟家”,其名臣若孫嘉淦、李紱、陳宏謀、朱軾、鄂爾泰、舒赫德、方觀承、劉統勳,“其奏議公牘即是著述,或在文集,或在《切問齋文鈔》及《經世文編》中,或自有專書”。(23)則可以分別立傳。或可以事件敘述,舉其一端,加以條貫(如勸農策的制訂和推行等)。至於《皇朝經世文編》,即是十九世紀經世派的“教科書”,則可與《切問齋文鈔》等書,同作專門的研討。
過去的思想史研究多少偏重於學術思想,側重於那些構成“思潮”的流行者或浮在表面上的東西,而對其他種種則不大在意(特別是在思想史中缺乏同時代的經濟思想史內容);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