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最後還是走了。”
最後的一句話沙啞至極,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彷彿墜進迷霧裡,不見來路不見過往,她就茫然地立在原地,整個世界是空茫的,寂靜得只有她自己呼吸的聲音。
她曾經有想過玉白衣如果離開了,她會怎麼辦,她以為自己足夠坦然了,可是這個世界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清晰地感覺到心底裡刮骨的疼痛,在發酵,在膨脹,她咬著下唇,嗚咽著哭聲,小小的,發著抖的聲音,像失怙的幼獸。
白婉舒看得心裡發疼,她蹲下來,抓著葉檀的手,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
“葉子,你必須聽我說,”白婉舒用力抓緊,深深地盯著葉檀蒼白的面孔,“你還有選擇的機會。”
“他還可以回來。”
葉檀驟然抬起頭。
“你身上帶著的這個東西叫做‘溯洄’,”白婉舒按著葉檀鎖骨間發熱的玉片,冷靜地解釋,“它會把時間倒回在他刻下這個法陣那個時候的時間,也就是他來的第二個晚上,這個東西違逆天道,這是他第一次無視命數迴圈,如果不是這個東西,他也沒有必要回去這一趟了。”
白婉舒看著葉檀清嫵的雙眼,字句清晰,“葉子,這是他留給你最後的退路。”
“……什麼、”手裡的指環被她捂得發熱,葉檀覺得自己每一句話都在飄著,空落落的沒有皈依,以至於她每字每句都問得如此艱難,“什麼意思?”
“你可以選擇回到那個時間,就當一切未曾發生過。”
“……那個時間的他還在嗎?”
“不在了,”白婉舒答得很殘忍,“溯洄的那個時間段他不會在,無論是現在還是溯洄,唯一不會改變的結果就是,他不在。”
“我沒有想到他當時會這樣做,大概那個時候的他是想要儘快離開這個世界的,以他的能力,他很快就能找到回去的路,所以他給你留了這個東西,一旦他回去,陣法會自動啟動,他修繕了溯洄的法則,會給你一個平靜的,正常的生活。”
白婉舒嘆了一口氣,“大概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最後他會心甘情願留在這裡吧?”
“命運作人,如果不是因為‘溯洄’,以他的能力,留在這個世界陪你走完這輩子是沒有問題的。”
“所以呢?”葉檀眼角深紅,“所以呢?我現在的選擇就是,要不要把這一切當做從未發生?”
白婉舒拿出一支銀色的毛筆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冷哼,“要不是我壓了壓陣法,你連這個選擇的權利都不會有。”
你一定會好好的。
葉檀這才明白玉白衣反覆和她說的這句話。
她會好好的,因為她從未經歷,所以連“忘記”都不會需要。
“但是我只能壓幾個小時,所以選擇還是在你,如果你不願意,把你的血給我,我幫你把陣毀掉,”白婉舒頓了頓,“毀了之後,你就必須揹負著這些過往。”
“如果我不揹負,”葉檀沙啞著嗓子應,“他帶著這些記憶在那個世界活上千萬年,豈不是更痛苦?”
葉檀伸出手給她,“與其在這裡討論這個選擇,你不如告訴我,怎麼讓他回來,或者,”她用著極為堅毅的眼神看著白婉舒,“告訴我如何去他的世界。”
白婉舒那一剎那都有些驚異於葉檀的鎮定和果決。
她回了一個字:“等。”
白婉舒盤腿坐在葉檀旁邊,她眯著眼看著葉檀又說一次,“你只能等,他會回來,以真正的凡人軀體,穿過世界的壁壘,然後永遠留在這裡。”
葉檀嘴巴抿緊了,她第一個反應不是他能夠回來,而是——
“他犧牲了什麼?”
“犧牲什麼已經不重要了,”白婉舒抬頭看著遠處的天光,她雙手撐在身後的地板上,語氣蕭索,“重要的是,以凡人的軀體,他能不能來到這裡。”
“世界排斥的是他高於這個世界的未知的力量,他能影響風雨變幻,能影響萬物迴圈,當這些他都失去之後,世界就不會排斥了,就像它不排斥另一個外來客裴敏一樣。”
“他必須回去洗儘自己身上屬於龍族的血脈,然後以一個凡人的身份回來,可是以凡人軀體穿過壁壘,實在太難,”白婉舒握著自己手裡的銀色毛筆,看著葉檀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她的語速也越來越慢,“世界流速不同,這裡的十二個小時是他世界的一年,從他離開起十二個小時內,世界對於他的容納度還存在,在這個時間段要是他沒有回來,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