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溼氣大,這鐵甲不時時擦,很快就會生鏽。童招討賞賜下來的器物,可不敢損壞了。”夏三矛繼續解釋道。
熊將軍一笑起身,他久隨童貫,所得賞賜無數,夏三矛的小家子脾氣,他自然無法體會。他舉目環顧,周圍艟艫雲集,千帆競流。有兩浙殘存的隊伍,有淮南東路的水軍,還有福建來的船隻,以及原浪港寨的叛逆,百十條戰船散佈海上,甚至看不見首尾,如此陣勢,區區衢山島上的餘孽,怕是一看就會嚇暈。
遠遠的,有幾根菸柱冉冉而上。自從兩個時辰前,這些煙柱一直伴隨在船隊周圍,這種烽火報信的策略,也虧那些海盜想得出來。不過就算被發現也無所謂,他只希望衢山島上的叛匪餘孽不要望風而逃,至少能留下幾個,至少能讓他問明白章渝究竟是死是活,那張燒糊的臉,卻是怎麼也無法分辨出真偽如何。
申時初。
巨大的帆蓬把船頭籠罩在黑影中,遮蔽了身後的斜陽。殷紅的餘暉傾在海面,如火如血,一如即將展開的戰事。
趙瑜側頭而望,趙武的三國號早已趕了上來,正並排行駛在他座艦‘水滸’的左側,船艏外板上畫著的眼睛【注1】清晰可見,不知這對能分辨海路的神眼能否同樣看清他們的勝利之路。
衢山島上幾處山頭的輪廓已經出現在海平線上,而官軍船隊的後列正在視線剛及的遠處隱約浮現,最多再過兩刻,便能追上他們。
戰事即起。
為防東面的敵軍聽到隨風而來的號音,趙瑜沒有使人吹響號角。一名旗手站在船艉舵樓上,雙手各持一面戰旗,舞出趙瑜的號令——全軍戰鬥準備。
一隊隊兵士手持山寨的神臂弓從艙中鑽了出來,開始在兩側船舷列隊。四具旋風砲早被固定在甲板上,石灰罐、毒煙球一箱一箱的堆在砲架旁。幾桶溼沙、幾十塊溼氈都放在易於取用的地方,如果船上起火,就要靠著它們。
趙瑜套了一身魚鱗鐵甲,其他兵士也都穿著鯊魚皮鎧。粗糙的鯊魚皮不但是不但是美食,而且硝制後,堅實程度只略遜於牛皮,不在紙甲之下。半年來,島上捕來的鯊魚無數,製成的皮甲,浪港軍中幾乎人手一套。
趙文回艙中了,沒有戰力的他在甲板上只是累贅,但陳繡娘卻手持樺木弓,穿著件黑色皮甲,從舵樓下的客艙中走了出來,站到了舵樓頂上。
趙瑜回頭瞟了她一眼,沒多話。這時候多一份戰力就是一份戰力,是死是活,就看她運氣了。
官軍的船隊近了。眼前的海面上密佈著一片黑影,至少一百艘。趙瑜眯眼細看,卻不由啞然失笑。那支由不同船型的戰船湊合成的艦隊,前後距離拉得太開,首尾難顧,且不成陣型,都在向衢山島被燒燬的港口擠去。
“天助我也!”趙瑜大聲吼道。
唰的一聲,趙武的三國號上放下了裙蓬、側帆,船速瞬間提高,千五百料的大型戰船在海上狂飆突進。轉眼間就追上官軍船隊最後的艦隻。
船頭上趙武彎弓而立,在敵軍驚慌的號角聲中,射出了開戰的第一箭。
注1:幾乎所有的福船船艏兩側都會花上一對眼睛,傳說中只要有了這雙眼,在海上就不會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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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年(上)
政和三年三月二十一,壬申。 【西元1113年4月8日】
已是仲春。
清明剛過,半月來的綿綿細雨終於有了止歇。雲破日出,屋簷上尚滴著水,
春日的陽光已從雲層縫隙中灑了下來。
苦熬了十幾天,明州城南豐邑樓的掌櫃李二順終於可以鬆了口氣,他從視窗把頭收回,低聲罵著:“狗日的,終於來客人了!”
一箇中年漢子騎著一匹黃騮馬在樓前跳下,後面跟著的兩個隨從打扮的一老一少,老的五十多,小的只有十三四,也各自牽著一匹黑騾。三人風塵僕僕,主人身上的衣料看起來價值不菲,兩個伴當穿得也甚是齊整,但布料都皺皺的,當是浸了水後又曬乾的痕跡。
見生意上門,門口的雜使小二忙迎上去,一陣點頭哈腰,滿臉堆笑:“敢問三位客官,用飯還是住店?”
中年漢子沒搭話,只上下打量著這座三層高的酒樓,好一陣,方操著福建口音,笑道:“五年沒來,這豐邑樓倒還是原樣。”他一看小二,問道:“掌櫃的還是姓李嗎?”
小二眼睛一亮,陪笑道:“原來是福建來的老主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