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答,突然伸出手碰了碰我的嘴角,輕聲開口:“……是真的。”
他垂下眼睛,懸在頭頂的燈光在他英俊的臉上打上柔和的陰影,彷彿藝術家傾盡一生細細打磨、經久未出的雕塑。卻讓我想起的是,最初見面的時候,他不過是個男孩,沉默寡言,涉世不深。
我半天才反應改過來,他說的是我的笑。
“我還是最喜歡那個四葉草的掛墜。”他突然說道。
畢竟我和他相處得太久,隨便一句話就能勾起沉甸甸的回憶。我一時無法接話,於是輕啄了一口咖啡,沒有出聲。
其實我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麼。
“對不起。”他抬起頭,大概是下了很大決心,“但我不是來為我做過的事請求原諒的,我是想來告訴你一個事實。”
他定定地看著我,“其實在很久以前,齊冀就知道我有問題。”
我愣住了。
“但他沒和你說。”他肯定道:“他幫助我,甚至主動和施凜聯手,一起整垮了錢家。”
“錢家曾害得我家破人亡,但齊冀其實是毫無原因參合進來的,整件事情於他來說幾乎沒有什麼意義。但有了他,很多事情方便很多,痕跡也被清理得很乾淨,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
“我想來想去,最後覺得,他應該是因為你。”
我震驚地看著他,一時間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然而他站了起來,並沒有接話,而是說:“我要登機了。”頓了頓,他的眼睛似乎也帶了一些不好意思,“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站起身來給他了一個擁抱。
他比我高,肩膀也比我寬厚,但還是像一個沒長大的青年一樣,將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讓我看不見他的眼睛。
“接下來的事情,應該他本人親口說。”他抬起頭,眼睛罕見地彎了起來,卻掩蓋不了深處的悲傷,“我給他發了個簡訊,你們好好聊聊。”
他對我做了一個口型,再見。
——
我帶著一肚子疑惑,跌坐回椅子上。
我沒打算走,雖然我一直期望齊冀能自願說這些來,但是景宣的話無異於一聲驚雷,讓我突然覺得難以再等下去。
大概不到十分鐘,令我失措的那人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B市的氣溫已經轉涼,他卻身著意見淡泊的菸灰色襯衣 ,一邊大步往裡走來。一邊舉著電話語速極快地說著什麼。
自從我住進別墅,我就幾乎沒有見過他臉上出現驚慌到憤怒的表情。
但是下一秒,他突然抬起頭,視線無比準確地對上我的。
他明顯愣了一下,然後關掉了手機,幾乎是朝我跑了過來。
“你別急,我不會走。”
我很明白他剛剛那一串動作的意思,嘆了口氣,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被他一把鉗住了手腕。
“你這樣也沒有用。”我表情冷下來,剛想問“你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結果到了開口就只有兩個字:“說吧。”
不走是一回事,解決問題又是另一回事。我不打算放過他,所以態度很堅決。我甚至有些慶幸,說不定景宣幫了我一個大忙。
他的眉頭深深擰在了一起,想來景宣之前和他說得很清楚。但他沒接我的話,只是沉聲道:“先回家。”
我聞言狠狠地甩了他的手,雖然沒成功,但是力道和表情都很好的欺騙了他,讓他以為我下了狠心。但我要的不只是這個,我一字一句地開口:“你在怕什麼,齊冀。你是在怕我一聲不響地離開嗎?”
我想到了什麼,又冷笑著補了一句 :“確實,七年前我有這個能力,現在一樣有。”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手箍得更緊。
我們兩個就這樣對視,久久沒有說話。就在我要繃不住臉上的表情時,他突然妥協了一般,微微撇開頭。
他的語氣變得鬆軟,“你想知道什麼 ,我都告訴你。別走。”
我鬆了口氣,然後坐回剛剛的位置,他拉著我的手,坐在了對面。
在人來人往的大廳裡,這樣的情況下,他終於要和我坦白。我想我在未來的仍何一天,都不會忘記這些畫面,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
他看著我,眼睛很深,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其實,一直很感謝景宣。”
“他這七年裡,一直在幫你。你已經沒有親人,身邊親近的人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景宣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