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蘇放下手中書冊,走至她身邊,耐心解釋道:“火凰珠是夜國呈送給大梁的貢禮,一直存放於大梁皇宮寶光閣內。”頓了一下,問道:“九兒想不想知道關於火凰珠的傳說?“
小姑娘立刻捧場道:“什麼傳說?!”整個人趁勢湊到他面前,大眼睛亮晶晶的望過來。
梅長蘇看著她興致勃勃的神情,笑道:“據說在天地的最東邊有一座鳳凰山,山上有一對神鳥,雄為鳳,雌為凰。每五百年,神鳥就要揹負著積累於人世間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集香木自焚,復從死灰中涅槃重生,迴圈不已,成為永生。這顆火凰珠,便是神鳥浴火重生後的一滴精血所化。傳聞可化戾氣,止干戈,保盛世安寧。”
“這麼神奇!”九兒聽他說完,又低頭細細端詳手中的火凰珠,“但是故事聽起來像騙三歲小孩子的。在皇宮放這麼久,皇帝還是一個壞脾氣的老頭兒,可見什麼‘化戾氣’,一點都不管用。”
梅長蘇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縱容小姑娘的口沒遮攔,而且甚至還有些喜歡,她必定也知道,所以從不去改。不禁搖頭失笑,從她手中接過珠子重新放好。
這顆火凰珠是甄平從寶光閣中盜出來的。不止寶光閣,金陵城數家高官府邸,同一時間都被巨盜洗劫,丟失珍寶。如此熱鬧的一出,為的是讓巡防營能以緝拿盜匪的名義,在城內自由調配兵力,當然,大部分官兵都化整為零的部署在了懸鏡司周圍。
雖然真正行動之時,根本不會動用巡防營,但仍需要他們在表面上做出一副為營救衛崢不惜攻破懸鏡司的假象,只有如此,才能確保夏江真的將衛崢轉移出懸鏡司。現在轉移衛崢,以空城之計誘使靖王自投羅網,已經不單單是夏江的毒辣詭計,而是他們需要他這樣做。
今天是除夕夜,夏冬如期返回。一場敵我雙方都等待已久的風暴,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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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風暴,但其真正的破壞性卻是在過境之後。當一路的風吹過來,有人還沾沾自喜的呆在自己精心設下的陷阱中,熟不知,這親手佈下的圈套,只困住了自己一人。驚怒交加的於陷坑中爬出,滿目都已是風暴過境後的鴉飛鵲亂,人仰馬翻。
大年初五,一個寒噤的清晨,初晴的稀薄的太陽穿過冬日枯敗的青山,升至金陵城灰色的天空。前一晚落下的雪粒子在地上存不住,在人們還未甦醒看到之前,已經又無聲無息的融化了,只有寂靜的青石板路還留下些潮溼的痕跡。
天氣雖依舊清寒,卻是入冬以來難得的晴日。且梅長蘇的身體早已被九兒調理周到,即便一時還未完全恢復至中毒之前的狀況,但在晴朗冬日曬曬太陽還是無礙的。所以難得的,蘇宅主屋的大門在大冬天也敞開著。
不過屋內卻不止九兒和梅長蘇,靖王殿下也在。
屋內爐火燒得很暖,梅長蘇披著厚實的披風,手中捏著一枚棋子。瑩潤光滑的黑色棋子靜靜黏在他的指尖,看起來分外賞心悅目。九兒一邊下棋,一邊還有餘暇欣賞眼前的秀色可餐,不是因為梅長蘇有心想讓,而是她的棋藝原本就不差。
起初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慢慢梅長蘇倒是驚喜不已——先不提弈棋這三尺之局,猶如戰場,所需計謀策略幾何,單是這份枯坐的耐心就已經出乎梅長蘇的意料。
院中青竹,修長,挺拔。陽光靜靜的照下來,青翠竹身,一半沐浴在光線中,一半埋在陰影裡。靖王手握長劍,在寬敞的房屋中走來走去,他似乎無法使自己停下來。時而側轉視線望向安坐桌旁對弈的兩人,偏這兩個人如同商量好了,對他的焦急視而不見。
“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吧。”終於,靖王忍不住問道。
九兒轉頭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後叫的卻是梅長蘇。“蘇哥哥,”她說,“像他這般沉不住氣的人也可以領兵打仗嗎?”還說戰功累累,九兒懷疑的皺了皺鼻子。
靖王不會介意一個小姑娘的無禮,何況他多少已經瞭解這個小姑娘的行事性格,還何況,這個小姑娘現在正幫他忙——且是一個天大的忙。
靖王可以不計較,梅長蘇卻不能不解釋。他說道:“靖王殿下一身軍魂,領兵禦敵從來衝殺在最前方。此刻堅持救人的是他,卻又不能親往,只能等在這裡坐看他人犯險,心中自然焦急擔憂。”
九兒不高興他替靖王說話,“啪!”一聲,殺氣重重的落下一枚白子,仰起頭大聲說:“你輸了!”
梅長蘇“嗯”了一聲,看著棋盤上自己陣亡的一大片黑子,笑著說:“是我輸了。九兒真厲害。”口氣像是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