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延伸至彎月周圍時已變成灰白色的雲線,輕輕浮動,薄如細紗。
“雲朵真是太神奇了對不對?有時候是輕盈的像開到天上去的白蓮花,有時也會是沉甸甸蓄滿風雷的烏雲。但是我並不害怕,蘇哥哥也不用害怕,”她費力的踮起腳尖,伸出小小手掌疊在一起籠在他頭頂,做了一個遮擋的動作,俏皮的說道,“我帶了傘,隨時準備為蘇哥哥擋風遮雨!”從她陪著他一步步走回過往開始,她便時刻準備著。
但他並不是在往回走,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她出現於起點,讓他這一路,以及不可知的以後,多了無數可能。這些可能,讓他感到自己是在生活,而不是被設定了既定目標的冰冷器械。
梅長蘇笑了,把她的手從頭頂拉下來,握在手裡,輕聲道:“九兒說錯了。”
九兒不滿:“哪裡錯了?”
他柔聲道:“九兒的傘已經撐得夠久了,以後換蘇哥哥來好不好?”你只負責留在我身邊。負責笑。負責,讓我陪著你慢慢長大。
九兒像是要哭出來,努力把眼睛睜大,亮閃閃的瞳仁墜著星子。過了半晌才猛一下子竄到他身上,胳膊緊緊圈住他的脖子,還在他脖頸落下一個響亮的吻。
當時的梅長蘇並不知道,他這樣說,卻在不久之後,九兒手裡的傘,護住了更多的人。
第 36 章
南園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
皇族春獵自然選的好時候,暖春三月,殘冬已被擠出季節的門檻,桃紅梨白,垂柳如絲。九兒對此行表現出瞭如關不住的春意一般高漲的熱情。三月暮,伴著和熙春風,終於啟程。
畫角嗚咽,馬蹄雜沓聲中,帝都的百姓都目送了天子的座駕、護衛綿延數重,轆轆出城。如果站立於金陵城高闊的城牆上,從上往下望,便可看到無數的旌旗與華蓋大傘,如同天際雲影一般漸行漸遠。譽王殿下此刻就佇立在這一國之都的城牆上,遙看著,卻分辨不清,那雲影是飄遠了,還是越來越近的壓過來,壓過來……遮天蔽日。
春獵之所在九安山,是皇家獵場。不止春獵,秋獵之地也是在此,建有獵宮以供下榻休憩。但春獵是為儀典,不得入住獵宮,便在一片與獵宮遙遙相對的草場空地安營紮寨。
九兒對這些規矩全然不懂,也並不在意,但要讓她選,當然更喜歡像現在這樣住帳篷。
新奇的在扎滿營帳的駐地轉了一遍,九兒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看起來很想立刻跨到馬背上策馬狂奔。梅長蘇有些後悔現在讓她看到這份禮物了,九安山距離金陵城五百里,雖然他們走的不快,但幾日路途下來也並不舒適,九兒身體又剛剛轉好,他並不想冒險。
太陽已斜向西側,被遠處高聳的山尖蝕去了一角,像一張被咬去一口的大餅。這裡臨近山麓,氣溫本就偏低,暖烘烘的日頭矮下去後,給人感覺更陰冷了幾分。梅長蘇摸了摸九兒透著涼意的小手,柔聲道:“今日先早些休息,養好精神,明日春獵開始才能玩的更開心些。”
九兒沒有反對,但一張小臉兒透著失望。
梅長蘇哄道:“蘇哥哥彈琴給九兒聽。”
小臉兒立刻轉晴,忙不迭向著營帳跑去:“我去烹茶,飛流去幫蘇哥哥取琴!”
九兒喜歡聽梅長蘇彈琴。這很奇怪,因為她不是靜得住的性子。在仙人谷時三師兄和八師兄也常撫琴,她從未認真駐足靜聽。但她見過師父看太師父撫琴——不止是聽,而是看。她不明白那有什麼好看,確然太師父長的好,但若讓她選擇,她肯定更願意去園子裡逮蛐蛐。
直到梅長蘇彈琴給她聽。
他微微低垂的頭多好看啊,細長的手指在琴絃上隨意輕撥,便是世間不能更好聽的調子。輕輕淺淺的霞光自視窗灑進來,映照出他唇角一抹淺笑。簡直不能想象,他這一抹笑是給她的,她一個人的。若枕著這琴音睡去,定會做一個最美的美夢。但怎麼捨得?要多看他一刻,再多一刻。最後仍是不知不覺入睡——是比想象中更美的夢。
九兒第一次聽他彈琴便下定決心:此後只能她一個人聽蘇哥哥撫琴,若是其他女子見到了,一定要毒死,即便蘇哥哥不答應,也要偷偷毒死。
。
翌日春獵正式開始,老年發福的梁帝換下龍袍,著戎裝軟甲騎著高頭大馬,在兩陣禁衛軍中溜達出來,張弓搭箭,射出開獵儀典第一箭。
九兒和梅長蘇也換上了活動起來更便利的騎裝,九兒的依舊是紅色,梅長蘇是黑色。九兒第一次見他著勁裝,只覺得無比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