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
“爹!”玲兒猛地叫起來。
馮賽先是一愣,不敢相信,隨即奔進屋中,一把抱住撲過來的玲兒,又望向邱菡,邱菡也已經站起身,驚望著他,面色蒼白,身子微顫,眼中閃動淚花,猶疑了片刻,才舉步向他走來。
馮賽眼睛一熱,淚水頓時湧了出來,伸出臂膀將邱菡攬入懷裡,緊緊抱住。邱菡將頭伏在他肩上,這才嗚嗚哭了起來。
良久,馮賽才發覺瓏兒不在:“瓏兒呢?”
“被他們抓走了,不知道帶去了哪裡,這裡是妓館!”邱菡哭道。
“碧拂呢?”
“她走了。”
“走了?”
這時,崔豪推著那個胖婦走了進來。
“瓏兒去哪裡了?”馮賽又厲聲問道。
“我不知道,前幾天被那幾個人帶走了。這些都不干我的事,全是月月和他哥哥做下的,我死勸活勸,他們都不聽。”
“月月和他哥哥?”
“他哥哥叫汪石,今年正月忽然找到這裡,尋見了月月,還帶了四個弟兄來,這幾個人不知做了些什麼勾當,銀錢多得數不清。清明那天又把這位娘子和兩個女孩兒用藤箱藏著,帶來這裡,讓我藏到這地下室。我又不敢不答應。”
“碧拂呢?”
“她?她是和汪石他們一夥兒的。”
“什麼?她人在哪裡?”
“她已經走了。”
“去哪裡了?”
“她讓我幫著買了一道度牒,到城東的觀音院出家去了。”
“出家?”
“她懷的那胎兒,也是她讓我買了打胎藥打出來的。”
“什麼?!”
“我不肯,是她逼著我去買的,說若不買,她就尋死。”
“那個月月是汪石的妹妹?”
“嗯。月月自從見了他哥哥,有了錢,再不接客。她哥哥要替她贖身,她卻看上一個叫曹喜的進士,只接他一個人,但那曹喜心冷眼高,怎麼瞧得上她?冷言冷語的,月月也灰了心,跟著柳娘子一起出家去了。”
馮賽僱了輛車,將邱菡和玲兒先送到了岳父家中,隨即驅馬趕往觀音院。
這一整天,紛亂顛轉接連不斷,馮賽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想柳碧拂,只想當面聽柳碧拂說。到了觀音院,知客女尼迎了上來,聽說他要找柳碧拂,先說沒有這個人,繼而又說女尼不見男香客。馮賽正在求告,一扭頭,見一個女尼從側邊院子裡走了出來,馮賽定神細看,才認出是柳碧拂。
柳碧拂身穿灰布僧袍,頭戴灰布僧帽,鬢邊光光的,已經沒有青絲。她容色間本就有一股清冷之氣,這時越發顯得冰人一般,散著寒氣。看到馮賽,她的目光微微一顫,但隨即便恢復了冷靜。
“碧拂。”馮賽忙走過去。
“貧尼法號靜寒。”
“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果自致,何必問我?”
“我有諸多不是,但實在不知何時犯下何種天大罪孽,招致這樣的果報。”
“十二年前,洪州茶商管慶,記起來了?”
“十二年前?你……你是管慶的女兒?”
十二年前,馮賽在家鄉洪州,才做牙人不久,接到一筆五千貫的茶引生意,正巧茶商管慶在尋茶引,他便輕鬆做成了這項交易,得了一大筆牙費,高興得了不得。回家途中遇見洪州稅務的一位朋友,那朋友說宰相蔡京新推了一道政令,叫“迴圈法”。原先每年的茶引只限販賣區域,不限時日。這道新法開始限定販賣時日。長引一年,短引三個月。若過了期,便得重新交錢,才能繼續賣。由於洪州距離京城遙遠,加之官府拖延,這道政令遲了兩個月,才傳到洪州。馮賽才做的那樁交引生意是短引,已經失效。馮賽聽了,忙找了幾個朋友,一起去追那茶引商。那商人已經乘船離開,馮賽便租了馬沿岸去追,追了幾十裡地,總算追到了那茶引商。那茶引商先是抵死不認,而後編造出些理由苦苦哀求,馮賽卻顧不得那些,和朋友硬逼著他將錢退還回來。
“你是那茶引商的女兒?”
柳碧拂並不答言,目光卻又一顫。
“你父親賣過期茶引,我只是討還回來……”
“我父親是在報仇。”
“報仇?”
“對!這個管慶卷騙了我宗族錢財。我兩位伯父是小商人,有一年,我家鄉遭了災,族中各家艱難湊了一些本錢,聚到一起,交給兩位伯父去做生意,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