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眼睛盯著我。哎呀,天哪!這下他要看見我有多遲鈍了。我的目光不斷在屋裡環繞。有了。“鹽和胡椒”,我鬆了一口氣。
蕾切爾嘟起嘴。這有點像是母女競爭,可能吧?“鳥和蜜蜂,”她喊道。
“羅密歐與朱麗葉”,大衛說。
“呃,呃,火箭和鯊魚3,”我說。
“表演和講述。”蕾切爾很擅長這個遊戲。
“邦妮和克萊德。”大衛也是。
又輪到我了。我盯著盤繞在天花板上的仿灰泥圖案,腦中一片空白。“嗯——”
“快點,媽。”
“雷德福和紐曼,”我脫口而出。
“什麼?”蕾切爾挺直身子。“他們是誰?”
“他們一起主演了好幾部影片。”
大衛看著面前的盤子,嘴唇抽動。
蕾切爾立馬瞭解了其中的意思。“你輸了,”她霸道地說。
我聳聳肩。
大衛笑起來。
“別難過。我也是絕處逢生。”
“來吧,各位。我們再玩一次,”蕾切爾自信地說,好像知道她就是會贏一樣。謝天謝地,服務員這個時候把我們點的餐送來了。蕾切爾和我爭論她是應該用刀叉還是用手抓著吃比薩。我輸了。
我們走回車裡時,兩盞探照燈來來回回照射,穿透夜空。我不知道誰家遭竊或什麼東西被盜了,幸好這次不是我家。我們到家時,蕾切爾假裝打哈欠,上樓去了。
我翻出一瓶杏仁酒和兩個白蘭地小口酒杯,拿到客廳,倒了一杯酒遞給大衛。我深深地知道,應該將保羅·艾弗森和他媽媽的事情告訴他。但我不想破壞此刻的氣氛;像斯嘉麗4一樣,我想明天再考慮這件事。
大衛搖轉著手裡的酒杯。光束穿透琥珀色的液體,形成茶色的光斑,在他手上舞動。
“效果不錯。”我挨著他坐到沙發上。
“你在影片裡怎麼表現這個?”
“煙霧和鏡子,”我說。
他半眯著眼睛微笑。我感到我們的身體靠在了一起。我一口氣喝完我的杏仁酒。這時我們的手相距只有幾英寸。他握住我的手,送到他唇邊。我一陣顫慄。他的嘴唇覆在我的手腕上。我體內熱血奔湧。他把我的手搭在他脖子上,把我拉近,親吻我的脖子、臉頰,最後是嘴唇。我嚐到他舌頭上的杏仁酒味,心想他是否也嚐到我舌頭上的味道。我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他的親吻變得急促,舌頭不斷探索纏繞我的舌頭。他撫摸我的臉頰。我仰面躺下。他順勢移到我上面。我聞到他耳邊肥皂的清香。他的手從我臉上移開,撫摸我的脖子,我的肩膀,我的胸部。我擅抖著,感受他壓在我身上的重量。
突然,我感到我們之間拉開了距離。我睜開眼睛。
他的身子已經離開。
我急促地呼吸著。“怎麼了?”我嘶啞地嘀咕。
他搖搖頭,移到沙發的另一頭,緩緩地坐正。“對不起。”
我感覺眼睛刺痛,試著穩住呼吸。“對不起什麼?”
“不是你。我——我——”
“你想著別人?”
他沒說話;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我站起來。
他也站起。
“好吧,”我緩緩地說,“我想就這樣吧。”我看到他臉上的歉意,好像想說什麼。
我在他唇邊豎起一根手指。“什麼也別說,”我小聲說。“不要道歉,沒關係。”
其實不然。
我送他到門口。蟬已經開始唧唧地叫。小時候,黃昏的蟬鳴小夜曲是標誌夏天結束的第一訊號。那些甜蜜、庸懶的日子終於要到頭了。從那時起,他們的鳴唱聽起來總是既甜蜜又苦澀。
我上了床,鑽到被單下,感到床上空蕩蕩的。腦海裡浮現大衛的身影,他的濃密的白髮,平滑的面板抹著一層金黃色,心煩時下巴動起來的樣子——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閉上眼睛,掀起T恤衫,雙手放到胸部,手指繞著小圈轉動,輕撫四周;然後側身彎腰,雙手往下滑到腹部。想起他的手。
蟬鳴依舊。
床上仍是空蕩蕩的。
* * *
1 獨立鍾:指美國費城獨立廳的大鐘,也叫自由鍾,1776年7月4日鳴此鍾宣告美國獨立,1835年被損。
2 傑克和吉爾,一部電影,講述的是雙胞胎兄妹傑克和吉爾的故事。
3 火箭